楚臣有君子之風,但並不意味著處世很差。瞧瞧這番話,說的多漂亮。
老先生探頭看了看,伸手撈出小桶中的金錢龜,仿佛沒聽見他的話語,自顧自欣賞手中的小東西,“龜背狹長、尾粗而壯、頭尖脖長、腹甲溝壑、背甲密級。嗯,不錯,品相挺好的野龜,小夥子有十歲了!”
他這是在給這隻烏龜做鑒定呢。
似乎很滿意楚臣的禮品,他這才抬頭和楚臣正經說了句話,“大半年時間沒見,你小子,挑烏龜的水平見漲,不錯不錯!”
盧燦跟在身後憋不住,楚叔被讚揚,竟然是因為挑烏龜的水平不錯。
“這是誰啊?”盧燦沒忍住的笑聲,終於引來他的關注,有些惱怒的瞪了盧燦一眼,向楚臣問道。
“李爺爺好!”盧燦連忙板住笑容,躬身問好。
“這是前香江中大教授,盧嘉錫先生的嫡孫,他今天也去品瓷會,聽說我來拜見您老,跟著過來了。”楚臣連忙在旁邊幫襯道。
“盧嘉錫?就是那個易經學不好,又去學曆史的那個?他還沒死?”
老家夥的一句話說得盧燦臉色有些發白。這些年爺爺對他是真好,內心深處早已經將盧嘉錫看成親爺爺,容不得別人說不是。
不對,剛才他說什麼?易經?爺爺研究過易?還真不知道這回事呢,家中也從來沒有見過爺爺讀易。盧燦一愣,沒顧上反駁對方的話。
“進來吧,隻能待半個小時。”老頭子拉開木門,閃身讓楚臣和盧燦進來。
盧燦這才發現,他穿著掛籃背心,下麵是一條大褲衩,腳踏人字拖,配上那一頭亂發,蒼老的麵容。這形象,放在台北街頭,十足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老人。
“李伯,嬸子呢?還沒回來?”楚臣跟在老家夥身後,看了眼院子中的亂象,咧咧嘴。
“去美國了,說是去看孫子,天曉得是不是被物質迷了眼?隨她去!”老頭子很豪爽的揮揮手。
盧燦看到院子中的情形,也有些傻眼。
靠左側的圍牆,堆放著幾隻大的白色塑料袋,裏麵全是那種一次性便當盒,門口的桌子上,又擺放一堆,大夏天的,院子內一股子餿味。
做專家做到這種程度,真是無語啊!
盧燦有輕微的氣味過敏症,對某些酸腐味道,很不適應,連忙掩住口鼻。
他的動作,剛好被回身的李林燦看到。這老家夥不以為恥,對盧燦點點手指,“小東西,聞不習慣,趕緊幫我收拾。小楚,你也幫忙。”
其語氣,渾然不把盧燦這位初見麵的外人當客人。他自己施施然的背著手,站到院子中的另一側,手中拿起一隻大拖布。
盧燦這才注意到,右側院牆附近,有一塊幾十平米的大型沙池,沙麵很平整。
拖布、沙池,他想幹嘛?
在盧燦的驚愕目光中,老先生踢掉人字拖,扛著一米多高的拖布,下到沙池中。
我靠,還真有沙中練字的!!!
老先生用腋下夾住拖把的木柄,雙手握住中端,兩腿岔開,開始落筆。
沙子具有流動性,因此沙字很難出筆鋒,可是,老先生大拖把揮動中,盧燦能清晰的感受到,其筆鋒筆意外露,勁道十足!
銀鉤鐵畫,筆走龍神,盧燦看得目眩神馳,驚若天人!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在平均一平米大小的沙字麵前,原本碩大的沙池顯得如此狹小,辛棄疾的這首《破陣子》隻能寫半闕。沙字兩排的腳印,如同紙上的分割線一般,將整幅肆意奔放的作品變得亂中有序。看來,這腳印也不是隨便踩的。
老先生這手行書沙字,太牛了!
傳說中的少林掃地僧,用掃帚寫字,竟然真的有人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