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月

今天我們要去蕭柏裏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釣到鱒魚。即使魚兒浮上來的話,我們也應該會有很多可觀察的。我確信我們能美美地玩上一整天。今天吹著西南風,天上飄著朵朵浮雲。五月花全開了,我想我們一定可以好好活動一下。留心帶上魚具,我們要駕馬車去河邊。在湖邊信步,聽著水中的漣漪聲,該是多麼愜意啊。同樣叫人愜意的是一條活蹦亂跳的鱒魚在釣線那頭跳躍拖拽時的那種感覺。我忍不住要引用幾行《垂釣者之歌》,我想你們也會覺得它寫得很美。

綠林中的歡樂是號角聲和獵犬的叫聲

多麼乏味無趣的心,才不會為之蕩漾

麥茬上的歡樂是鷓鴣扇動翅膀的聲音

無憂無慮的野兔從她的翅影下躍出

可是,世上卻有比那些更令人快樂的

那是我們戀慕的運動,在這緩緩流淌的河邊

每個月有哪個蟲族造訪是我們的藝術

能將它們的薄紗的翅膀做得可以亂真

知道怎樣的微風能號令鱒魚躍出優美的弧線

我們終會戰勝這鱒魚,無論河水是深是淺

每一條刁鑽的魚我們都賞它一枚狡黠的蜜餞

這是我們戀慕的運動,在這緩緩流淌的河邊

什麼音樂比得上河流的彈唱?

什麼鑽石比得上一瞥間捕捉到的永恒波光?

什麼沙發如正午長滿苔蘚的河岸一般柔軟

當我們睡思昏沉,枕著一百朵花兒進入夢鄉

在水晶般透亮的流水,我們標下魚兒的蹤跡

這是我們戀慕的運動,在這緩緩流淌的河邊

當朝陽向有著高原之聲的百靈鳥致意

當夜鶯在昏暗不清的樹枝上重複黃昏的禱告

當驟雨劈劈啪啪落在草地上

當突綻的晴光和遠天的流雲相映成輝

從清晨至黃昏,所有愛、歡樂和和諧

賜福我們戀慕的運動,在這緩緩流淌的河邊

好的,我們又來到了蕭柏裏這個迷人的小村莊。無論是孩提之時還是成年之後,多少次,我都曾在漫步在羅登河邊。從我最初來的時候到現在,中間發生了多少變化!過去熟悉的事物,一起遠足釣魚的都不見了蹤影;然而,心靈卻珍藏著那些美好的記憶,與故交共度度過的歡樂時光又浮現在了眼前。

我們在一家叫做大象和古堡的旅館安頓好馬車,然後慢悠悠地往河邊走去。

啊,好地方到了。現在呢,威利大師,這裏沒有樹,不會幹擾你甩魚鉤,那就悄悄地、小心地、迫不及待地,把它投到那個點附近吧。如果附近有一條魚的話,它保準沒法拒絕你的綠公鴨(譯注:這裏指蜉蝣,是垂釣者對作為誘餌的蜉蝣的戲稱)。不過我建議它在享用肥嘟嘟的飛蠅之前,先嚐嚐假的是什麼口味。如克裏斯托夫·諾斯所說:

“吞下蜉蝣!你能不能不讓那可憐的昆蟲辛苦一天?它們一定淡而無味——但這兒有些味道實在香濃……它們的尾巴上盛著辣醬。千萬也嚐嚐浮子的滋味——這三樣你喜歡哪個都行。”

那兒!抓緊魚竿,威利,那可是個好東西。小心地把它們帶到這邊來,豎起釣竿,戲弄它一陣兒,因為它太有勁頭了。好的,大功告成。我把它放進撈網裏了。它是不是個美人兒?足足一磅重。我都要迷上它了。真沒得挑!鱒魚肉的顏色跟三文魚的一樣紅。我又在下遊較遠的地方,想辦法釣到了一條魚,那兒的水況很不一樣,河水很渾濁,流速也很緩慢。你們瞧這條魚瘦骨伶仃的,顏色較深,而且相對於它苗條的身體來說,它的腦袋可夠大的。

“噢,爸爸,”威利說,“它身上蠕動的那些怪東西是什麼?你看!”

哦,我對它們很熟悉,釣魚的人管它們叫鱒魚虱。我要刮下一隻放到瓶子裏做標本。現在你們看,它的身體接近正圓,幾乎透明,顏色偏綠,有四雙正在劃水的腳,每隻腳上都嵌著一圈絨毛。它有一對顎足和半開裂的小尾巴,就在顎足前麵還有一對肉乎乎的原型吸管,這種寄生蟲就是用這個東西吸附在各種魚身上。鱒魚虱這是一種優雅的小東西,它能在水中遊來遊去,極為活潑。一會兒遊直線,一會兒突然快速轉身,而且一次又一次地翻身。自然學家稱它為 Argulus foliaceus(葉形魚虱),我認為這不是個英文名字。在許多魚身上都發現過這種寄生蟲,雖然它們也常常吸附在健康的魚上,但在一般健康狀況不佳的魚身上最多。它嘴巴上的吸管又長又尖利,能刺穿它寄住的魚的皮膚,吸取它們的體液。我們要帶點這種小生物回家,我要讓你們用顯微鏡觀察它的各個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