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月

早上出門散步之前,我們先去看望了昨天帶回家的一隻刺蝟。昨兒我們發現(當然是在夜裏)它悄悄爬進了一個裝了許多麥麩的袋子裏,和它在一起的還有四隻小刺蝟。這位媽媽和四個小淘氣在那兒別提有多舒服了。小刺蝟的樣子非常奇怪,它們背上的刺是白色的,很柔軟,一排排向下排列,而不是全身都有刺,看上去就像那種叫做便士的小鴨子拔了毛以後的樣子。它們完全看不見東西,耳道也是閉合的,發出的聲音像小狗的叫聲一樣微弱。我很想養它們,又很不放心那隻大刺蝟,因為收養了小刺蝟的人通常會發現,刺蝟媽媽會吃掉它的幼崽。於是,我們把刺蝟媽媽和小刺蝟們一起挪到了另一個地方,給了它們許多稻草,還給大刺蝟準備了麵包和水。布馮曾經把小刺蝟放進了關著大刺蝟的籠子裏,大刺蝟不但沒有愛撫地舔它們,反而把它們都給吃了,而且是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不過,我們還是決定要給小家夥們一個機會,希望刺蝟媽媽能善待自己的孩子。於是,我們沒有打擾它。

威利想知道刺蝟是否有害。“你知道,爸爸,”他說,“鄉下的男孩子和獵場看守人一有機會就會殺死它們。”

我確信刺蝟的益處是大於害處的,因為它們消滅昆蟲、鼻涕蟲、蝸牛、電鼠和農田裏的其他害蟲。一些未受教育的人的頭腦裏有些愚蠢的想法,認為刺蝟會吸吮奶牛。這種荒謬的想法隻會讓人覺得好笑。不過讓我擔心的是,你很難讓那些人相信這種觀念很荒謬而且是毫無事實根據的。不用說,刺蝟是會糟蹋鳥卵,所以可以理解獵場看守人由於擔心自己最鍾愛的鷓鴣和野雞而對刺蝟開戰。但是,我疑心刺蝟很少會去那些鳥的窩裏搗亂,它們在這方麵造成的破壞非常小。

“可是爸爸,你知道,”傑克說,“它們吃幼鳥。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把一隻死麻雀給了刺蝟,它氣衝衝地向死麻雀爬過去,把它吃得幹幹淨淨,隻剩下鳥毛。”

“是啊,”威利補充道,“你難道也不記得嗎?我們曾經把一隻癩蛤蟆和一隻刺蝟放在同一個盒子裏。噢,刺蝟看起來可生氣了,它瘋狂地搖晃那隻癩蛤蟆,不過,它似乎不喜歡癩蛤蟆的味道,很快就停戰了。”

刺蝟當然會傷害小鳥,但我們必須記住,必須把這種的動物的益處和害處相比較,權衡之下,就如我說過的,在這種情況下,益處是壓倒性的。刺蝟極喜歡甲蟲,捉起甲蟲的時候可認真了,它們咬食甲蟲時的高興勁兒就像你們這些小夥子弄破栗子殼的時候一樣。有時候,刺蝟進入戶內是為了吃蟑螂,而廚房裏的蟑螂很多。刺蝟有時也吃蛇,已故的巴克蘭德教授有機會得以驗證刺蝟有時會以蛇為獵食對象。他“得到了一條蛇和一隻刺蝟,把它們放在同一個盒子裏。剛開始看不出刺蝟是否認出了自己的敵人,但是蛇沒有馬上爬開,而是在盒子裏繞著圈緩緩蠕動。刺蝟仍然蜷縮著身體,似乎並沒有看見蛇。接著,教授把縮成球的刺蝟腦袋那一麵朝下放在了蛇身上,去觸碰蛇。蛇於是開始爬行。

刺蝟輕輕舒展開身體,看到了下麵的蛇,狠狠咬了它一口,馬上又蜷縮成一團。很快,它又張開了兩次,每次都對著蛇咬上一口。然後,刺蝟站在蛇的一側,把蛇的身體從自己的鄂部一點一點地順過去,每隔半英寸長或長一點,張嘴‘喀嚓’咬下去,蛇骨都被咬碎了。經過這個‘手術’後,那條蛇一動也不動了。然後,刺蝟爬到蛇的尾巴尖上,就像人吃蘿卜一樣,開始從後往前吃。它吃得很慢,卻沒有停頓,直到一半的蛇身被吞下。第二天早晨,剩下的半截蛇身又被吃光了。”很小的刺蝟幼崽可以是很好的寵物。它們很快就會被馴服,允許你撫摸它的臉頰。你們記得的,我們曾經把一隻刺蝟放在書桌上,看它怎麼下地。結果,它走到桌沿上,半蜷著身體滾了下去,身上那些有彈性的保護刺,使它得以輕鬆承受落地時的震動。

我們再去一趟濕地吧,看看高架渠附近葦塘裏的水穀丁和水雞。你們看到白楊樹枝上的大山雀嗎?它正要殺死一隻小鶯。看,它正在使勁地敲打那個可憐的小家夥的腦袋,想要吃它的腦漿。

“沒有屠夫鳥(譯注:即伯勞鳥)嗎?”威利問道,“就是那種把獵物釘在刺上,然後啄它的肉吃的那種鳥?我們能見到嗎?”

在這個鄉村共有三種屠夫鳥。兩種很少見,我們散步的時候不大可能遇見,但我照樣會講講它們的事。不過,由於完全沒有關於這種鳥的一手知識,我必須從其他來源獲取信息。在大不列顛出沒的伯勞科的鳥有大灰伯勞、紅背伯勞和林伯勞三種。紅背伯勞是唯一相對常見的一種,它們四月來到這裏,九月離開。約翰·蕭先生告訴我們,每個春天,紅背伯勞都會來到什魯斯伯裏(Shrewsbury,譯注:英格蘭西部城市,即薩洛普)的石場,早起去那裏的人很容易見到它們。亞雷爾先生說,大灰伯勞是唯一偶爾會來這裏的伯勞鳥,通常春秋之間能逮到它們。它的食物包括家鼠、鼩鼱 、小鳥、青蛙、蜥蜴和大昆蟲。“殺死獵物以後,它把獵物的屍體固定在樹杈或尖刺上,以便把獵物身上的肉一小片一片地撕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