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來得特別喧鬧,它帶著一場又一場的雨接連而來,永不停止,蒼茫的世界,落葉飄零,繁華落盡,它們想讓雨水把身上的枯黃和哀愁衝刷去,可沒想到在雨水的洗滌後顯得更加悲涼和痛楚。
下玢說,有人想治王爺於死地,所以府裏最近戒備森嚴,特別是晚上,他們有幾次暗殺失敗,多得伍將士夜夜堅守崗位,王爺才無事,可憐鄭單一定是碰巧撞見了刺客才被殺害。下玢還說她們都被拉去問話,大家猜測這個刺客一定是府裏的人,因為熟悉環境才鬥膽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這一鬧弄得人心惶惶。
“他安葬了嗎?”琴燊繡著花,病怏怏的臉上盡是平和。
“王爺心善早以送慰金給鄭單家屬,還命人做了個棺材安置在北院,明日送他回家鄉。”下玢淡淡地說著。
琴燊盯著絹子上布滿的花,這花已經繡好了,可人不在了。老天爺啊,你想讓我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也用不著剝奪別人的生死來證明吧。
“主子,時辰快到了。”下玢從架上取來外袍披上,白色圍脖底下縮著琴燊蒼白的臉,縷銀線藤蘿紋淡青色襖,下擺百褶白裙,步子輕盈無力,看著隨時要倒下的樣子。
坐上馬車前往珍沐府,車輪帶動著路上的枯葉,它們飛舞起來,空中旋轉跳躍,不久又墜落回地上。街道上冷冷清清,空氣濕潤與寒冷籠罩著一切。
琴燊單手抱著琵琶,一手撐傘站在亭前,雙眼迷離,沒有焦距。蕭煞的蘭湖亭早已變得煙雨蒙蒙,亭內一縷暗黃,隱約一道人影在燭光中晃動。水浸濕了袍子底部,把傘擱置一旁,調了幾下音,玉指開始在琴上波動。清冷的音色與滴在湖中的漣漪一樣,哀愁從琴聲中泛起後又消縱即逝。
“你哭喪啊!”狠毒的話與杯子齊出,杯子撞擊到弦上發出“哐”的聲音,速即弦斷了,麵對他的盛怒。
琴燊一聲不響的站著,臉上的表情凝滯不動,眼神黯淡無光。過了許久,雙眼聚焦停留在叉開的琴弦,幽幽地開口。
“王爺,弦斷了。”說完她嘴角驀地勾起一抹冷笑。“我和王爺一樣痛恨琴,王妃說得對,我隻是依靠這琴藝改變人生,從未有過真心,偶爾心裏難受我就會像這樣......”指甲在琴上深深刮一道痕發出刺耳的聲音。“這才是我的真心,看著它傷痕累累我就痛快。這可憐的琴,它被我利用,為我取得名利,卻得不到公平的對待。成名後,琴越換越名貴,而我也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去折磨它們,隻因它們弄疼我的雙指,日夜折磨我,可我不喜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傷害它。王爺隻貪一晚好眠,我就彈一晚。如今,王爺此舉,是想廢了這琴,這雙手還是我?”
“琵琶背板一般選擇堅硬的木材,越硬越好,聽說木質堅硬的樹木對音的反射敏銳,彈出來的音質純淨,餘音繚繞。既然容不得別人碰你的琴,那不如你試試這紫旃琵琶的硬度。”冰冷的聲音從亭內傳出,辨不清是怒氣還是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