泙泉,段家。
冬日的暖陽正輕輕地照射在段三修長的腿上,他慵懶地躺在白虎皮縫製成的躺椅上,看著雪地上的梅花正一片片落下,那淒紅的梅花花瓣宛若有生命的鮮血一般滴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他輕輕揉了揉,便揉出一抹淡淡的緋紅來,他笑了笑,然後端起擱在桌上的酒杯小酌了一口。
梅母端著新煮好的酒過來,替他更換了桌上的冷酒道:“你成日在外經商,也不知道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這冷酒傷身,不宜多喝,所以為娘的親自為你溫煮了一壺好酒!”
段三起身道:“謝過娘親!”
梅母慈愛的看了看這個成日不著家的浪子,笑了笑道:“你成日與你父親外出經商,東奔西走的,算來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個家了。”
“娘親說得是!”
梅母又道:“自你父親予你定下了梅家這門親事,為娘的總算是心安了不少……那梅家剛才派人來催,望你能早日過去提親,最好是趕在年前迎娶梅小姐過門。你也知道梅小姐已經二十了,倘若過了年便又大了一歲,這對一個待嫁姑娘來說並不好!”
段三點了點頭道:“孩兒明白,會盡早起程!”
梅母又道:“這梅家小姐我是見過的,才貌雙全,乃是維城一大美人!可惜之前梅老爺將她錯許終身才會耽擱了幾年……這孩子你爹和我都很喜歡,更何況我們兩家向來都有生意往來,正所謂是親上加親!”
段三點頭道:“一切都由父母大人安排便是。”
不久之後,段三公子啟程趕往維城提親。翻山越嶺幾日之後,他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家仆浩浩蕩蕩地趕到了維城。維城之大令第一次到來的段三迷了路,一路上他的隊伍都是問路前往,好在梅家在此地乃是首戶,一提自然人人都知道。隊伍行過橋頭,段三便看到皚皚白雪下站著一個披著紅色雪裘的美貌姑娘,她手中拿著一幅畫在陽光底下端詳,似乎看得有些入迷,白皙的手指握住畫紙一角,側容楚楚可憐,纖瘦的臉頰上一雙睫毛早已被風雪覆白。忽一陣風雪自她身邊吹過,那畫便隨風而去,鵝毛覆雪卷著畫紙正好飄落在了段三手中。段三執手一揮,拿在手中看,隻覺畫中的金魚活靈活現,宛若要憑空從畫紙裏蹦出來似的,也隻是這麼乍看了一眼,並未顧及畫上的題詞。
“魚在雪中遊……有趣……有趣……”段三輕輕呢喃。
“我的畫……”姑娘朝他蹣跚趕來,也許是在雪地裏站得太久了,她的雙腿已然麻木,竟然撲倒在了雪地裏。
段三急忙下馬趕過去將她扶起,他不知道這位衣著光鮮的美麗小姐為何要一個人站在這雪地裏?他也不知道她究竟站在這兒多久了?當他看到她憔悴的容顏不由生了憐惜之情,將她掉落在地上的紅色雪裘輕輕拎起,然後替她撣了撣衣上的雪再給她披上。段三把畫還給了雪地裏的姑娘,她輕聲謝道:“多謝公子!”
段三道:“不必客氣!”又問:“對了,姑娘可知道梅府如何走?”
姑娘詫異地問道:“公子要去梅府做什麼?”
段三道:“在下是要去梅府向梅軟小姐提親的!”
姑娘渾身一顫,麵色突變,緩緩道:“提親……”
段三詫異的問道:“莫非……姑娘……”
她道:“我就是維城梅軟!”
段三先是一愕,然後笑著作揖行禮道:“在下泙泉——段三。”
等段三再次抬起頭來看梅軟,隻見她一雙空靈的眼瞳中滾落出一行行晶瑩剔透的淚水,一顆顆淚珠無聲無息的濺落在了畫紙上,渲染了那一條條金魚,畫紙上的金魚頓時被她的眼淚融化開來。
這是段三第一次見到他未過門的妻子梅軟,然而她無聲無息滾落而出的眼淚告訴他,他不是來早了而是來晚了,早在一出生的當頭他就來晚了。隨之梅軟便宛若一朵墜落的蓮花一般昏倒了過去,他接住了她,她烏黑柔軟的發絲纏繞在他的指尖,就宛如沉睡了一般躺在他的心懷。也許她並不希望他的到來,因為他的到來打破了她癡等謝楓歸來的夢想。
梅小姐並不首肯他們之間的婚約,她還在等謝楓的歸來,她說過,此生隻嫁謝楓,非君不嫁,無論謝楓是否奪魁都要回來娶她,可是她等不到他的歸來,卻等來了段三公子。當段三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心中不知不覺已然開始流血,他再也不是那個放蕩不羈,瀟灑自如的段三公子了,從此他的眉間多了一份愁傷,一份來自梅軟留下的愁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