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無風的下午,庭院裏千枝萬葉,此時卻啞然肅靜,似乎窗外的一切都是濕熱的。
朱棣處理完北伐遺留下來的問題,覺得很是疲憊。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他放下手裏的事情,邁著有些疲憊的腳步走出東暖閣。
下午的天氣依舊悶熱,朱棣腳步虛浮,眼前景致雖好,卻提不起他的半分興致。
神思飄揚間,一陣清幽的箏曲乍然傳來,朱棣微一晃神,並未停住腳步,向著箏音的來源走去,走過石橋,走過亭台,映入眼簾的是王府別院裏的一座小亭子,粉衣女子端坐其中,垂首撫箏。
朱棣眯了眯眼睛,邁步走至亭子石階之上,離著幾步遠的距離,靜靜的看著。
這別院雖然也曾招待過其他貴賓,但眼前景色,卻是朱棣平生未見的美。雖不是多麼美豔的曠世奇景,卻是一種靜,仿若畫中景,讓人一看便似走入其中,再不忍出聲打破那靜默。
小亭中石台邊,有女靜靜,一方古箏,一盞茶杯。纖手輕撫箏弦,一縷青絲倚肩滑下,指尖滑動間,一曲隻因天上有的旋律繞耳而來。
驀然間,琴聲漸亮,混入渾濁世間,添了幾分凝噎哽滯之氣,時而明快,時而背離,似是懷念,似是感傷,卻又有著說不明的清爽快樂,讓人捉摸不定。
盛夏的涼亭中,粉衣女子垂首撫琴,石階之上,墨色長袍的男子默然矗立,靜靜觀看,微風拂過她鬢間的秀發,也吹起他的長袍下擺,同樣的節奏,似是同調,就在那一刻渾然一體。
隻是,畫境雖美,卻總有打破湖麵沉靜的石頭。
朱棣正兀自愣神,亭子裏的粉衣女子瞥眼看到有影子投射在石桌上,嚇得她猛然轉身,一臉驚詫的大聲問道:“你誰啊?站這幹嘛?嚇我一跳!”
朱棣終於看清眼前的女子,她穿著一身月色的右衽長衫,披著櫻粉色的紗衣,這些顏色在她身上組合,有種細致的韻味。她身後橫置一把古箏,將她襯得愈發美好。一縷陽光打在她的麵上,如真如幻,讓人看不清她的五官。雖然大聲質問,卻絲毫沒有出言不遜的感覺,似是那種坦率在她身上就是那般和諧。
像是火焰一樣……
朱棣眯了眯眼睛,感覺眼前的女子是那樣明豔。對了,就是跟火焰一樣明豔照人。
女子見他兀自盯著自己看,不滿道:“喂,看什麼看?幹嘛不出聲!”
朱棣如夢初醒,和言道:“你是江月吧。”
江月皺著秀眉不悅道:“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啊?”她留意著他的衣著發飾,毫不忌諱的上下打量著。
朱棣迎著她的視線挑了挑眉道:“這裏是我家,我是這裏的主人,那你說我是誰?”
江月白了他一眼道:“這燕王府這麼大,我怎麼知道有幾號主人!”
朱棣嘴角輕揚,道:“這燕王府雖大,但男主人卻隻有一個。”
“你是朱棣?”江月聽聞驚喜的脫口而出。
朱棣愣了一下,他實在沒有想到,眼前這女子不僅沒有普通深閨女子的拘謹木訥,而且還如此膽大,居然直呼自己名字,毫不避諱。
有趣,真是有趣。
朱棣打量著江月,佯怒道:“放肆,竟敢直呼本王名諱!你不要命了?”
江月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依舊有恃無恐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他負手而立,一身墨綠色繡金團龍常服,頭戴鑲玉金冠,猿臂蜂腰,挺拔高大,麵目極是英俊,一雙漆黑的眸子透著股清冷的光。
江月不禁心下暗忖:好一個大帥哥啊!
她心中雖然這般想,嘴上卻道:“我不確定你是不是燕王啊,你跟我想象的差很多誒。我以為燕王是個留著胡子的大叔呢。”
朱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大叔?江姑娘的想象力……好特別啊。看來本王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