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深處罕有人至的角落,坐落著整個皇城最陰暗的建築,錦衣衛詔獄。
此時,許是感知了太子朱標此刻的心情一般,竟有淅淅瀝瀝的小雨灑落了下來,打濕朱標象征東宮儲君尊貴身份的明黃色長袍。
朱標站在詔獄門口,怔怔看著那上麵禦筆欽賜的牌匾。
“太子殿下,詔獄戾氣太重,您還是回吧。”蔣瓛已經追至朱標身邊,他不敢太過阻攔朱標,隻得出言勸阻。
“嗬。”朱標哼出一聲冷笑,道:“戾氣重麼?秦王來的了,孤也進得去!”
話音一落,太子朱標便邁步向裏走去。
朱標是什麼身份地位?那是皇帝朱元璋最為愛惜的東宮儲君,他這一生也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
陰冷,潮濕,黑暗,壓抑,彌漫著腥臭之氣。
朱標隻覺得所有在書中看到過卻不曾親身體會的負麵詞彙,都可以用來形容這個地方。
路過刑房時看到的那些器具,讓朱標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知是因為詔獄內太過陰冷,還是他進入這裏後體會到了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恐懼。
“秦王……在哪裏?”朱標問出這句話,他的聲音有些打顫。
蔣瓛沉默不語,不知如何回答。
見他沉默,朱標卻道:“你也不必再瞞我,我既然已經進到這裏,心中必然就是確信的。你放心,陛下那裏我會去解釋,絕不會為難你。我再問你一遍,秦王在哪裏?”
蔣瓛終於不再沉默,說了句:“請殿下隨我來。”
朱標跟在蔣瓛身後,向詔獄最深處走了過去,最後在一個小房間前停了下來。
蔣瓛打開門鎖,朱標立刻向前走了一步,隻是走到門口,卻怎麼樣也無法再邁進去一步。
這裏……沒有一絲的光亮,簡直是純黑的世界。
朱標的腳像是灌了鉛一般,不知怎麼樣才能再挪動腳步。
蔣瓛喚守衛點了盞燈過來,他手持燈向裏麵一照,朱標頓時倒吸了口氣。
這是一個又小又窄的小房間,朱標站在門口就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寒冷,而房間的角落裏,那張床上蜷縮著一個人影,一襲白色中衣,頭發淩亂不堪。
朱標胸膛急速起伏,他回身一把抓住蔣瓛的衣領,怒道:“你們就把他關在這裏?這能算是個房間嗎?這是能讓人呆的地方嗎?把這道門關上,就是完全的與世隔絕啊!連一絲光都沒有!你們就讓秦王在這個地方呆了這麼多天?”
一向溫和的太子殿下突然如此暴怒,蔣瓛跟在朱元璋身邊這麼久,從未見過這樣的朱標,一時愣在了那裏。
蜷縮在角落裏的人似乎是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茫然的抬起了頭。
“誰……是誰?”
虛弱的低喃聲傳來,朱標忍著怒氣一把推開蔣瓛,轉身跑到那人身邊,蹲下身子仔細看著。
“二弟,是我,我是大哥。”
“大……哥?”那人聽到朱標的聲音,緩緩將目光移到朱標的臉上,盯著看了良久。
朱標看到弟弟這樣,眼中劃過一抹深切的驚痛。
雖然自從朱樉就藩西安後,兩兄弟很少再有來往,但朱標記憶當中的朱樉,依然是那個瀟灑隨性、風度翩翩的親王之首。
可如今,朱標從這個蜷縮在烏黑肮髒的詔獄裏的男子身上,看到的隻有淒慘和虛弱,哪裏還有半點往日的霽月風光?
朱標一把將朱樉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費力的將他拖起來。
“殿下,讓微臣來吧……”
“你別碰他!”朱標怒視著想要上前幫他的蔣瓛,眼中透露出的寒意讓常年經曆血腥之事的蔣瓛都不禁動作一滯。
朱標固執的獨自架著朱樉往詔獄外走去,其實身為東宮太子,朱標自建國以來的所有重心全部都是學習監國太子應該學習的功課,而很少再練習武藝了。
所以,他此刻要靠一己之力將朱樉背出去,也確實是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這位固執的皇太子,還是吃力的背著朱樉,一步步走出了詔獄。
似乎是走出詔獄後終於看清了這個世界,一直挎在朱標肩上的朱樉稍稍恢複了些神智。
蔣瓛見已經出了詔獄,還是湊過來說道:“太子殿下,還是讓微臣把秦王千歲送到十王府吧。”
朱標不搭理他,他現在實在信不過這個錦衣提督。
見朱標依舊固執,蔣瓛再次勸阻道:“殿下,微臣以項上人頭擔保,必會將秦王千歲完好的送回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