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垂首站在坤寧宮的殿內,大氣都不敢出。他其實現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從朱元璋的語氣中多少可以感覺出,這位陛下一定又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蔣瓛,樉兒的身體恢複的如何?”
蔣瓛恭敬的回答道:“回陛下,已經大好了。隻是……精神似乎不複往日。”
朱元璋凝眉,片刻後歎了口氣,道:“畢竟是進了詔獄,也難免了。”
朱元璋對秦王朱樉無辜進詔獄受苦導致的精神不濟,竟也隻有這樣一句話。蔣瓛不自覺的抿緊了嘴,心知自己若一步走錯必然會成為棄子,而且也不用指望日後老皇帝駕崩之際會囑咐太子保全自己。
沉默了下,朱元璋再次開口吩咐:“讓樉兒先住在十王府吧,年前都不必回西安了。”
蔣瓛明顯一愣,對這道突如其來的旨意頗有些不解。
“在京中養好身體,再回藩吧。”朱元璋似乎是察覺到了蔣瓛的不解,又自己補充了一句。
這明顯是句不痛不癢的借口,蔣瓛畢竟跟隨朱元璋多年,對這位皇帝的脾氣心思也算能揣測一二。
朱元璋將秦王留在京中,真實用意絕不會是讓他調養身體,一定有其他的用意不讓他返回藩國。
而這裏麵唯一的一層關節,讓蔣瓛猜到了個大概,朱元璋還是沒有徹底想要放過藍玉。他將秦王留在京中,無形中阻隔了秦王與藍家溝通,讓他無法提醒藍磬小心謹慎。如果秦王被放回藩國,憑他跟藍磬的交情,他一定會馬上提醒藍磬多加小心。屆時藍家有了準備不說,還會讓朱元璋落下個猜忌功臣的名頭。
“哦對了,還有,輕易別讓太子和秦王接觸。這兩兄弟……如今還是不見麵的好。”朱元璋再次補充道。
蔣瓛先是一愣,但也沒再多說,隻是拱手領命,道:“臣遵旨。”
蔣瓛恭敬的退出坤寧宮,他長籲了口氣,突然覺得有點兒疲憊的感覺。他做了七年的錦衣衛指揮使,一直是遊刃有餘,還從未有一時半刻像現在這般感覺到疲憊。
蔣瓛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向宮外走去,卻不期遇到了李景隆。
素日裏,蔣瓛一向隻單獨接受朱元璋的調配,所以跟朝中的大臣們也沒有太多的接觸。
此時見了李景隆,蔣瓛也並不想多攀談,便隻簡單的點頭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倒是李景隆,見四下沒什麼人,便靠近蔣瓛身邊,低聲說了句:“蔣大人可有空?到景隆府上一敘?”
蔣瓛敏感的皺起眉,他沒有看李景隆,隻是目不斜視的向前走,低聲回了句:“曹國公今日這麼得空?隻是下官有差事需要辦,怕是要弗了您的好意了。”
蔣瓛一直秉持著一點,那就是對朱元璋絕對的忠誠。其他的人,無論身份地位如何,都不是蔣瓛需要親近的對象。錦衣衛本就是專屬於皇帝的特務機構,若是跟其他人走的近,豈不就失去了它原本存在的意義。若被皇帝發現聯絡朝臣,自己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李景隆似乎真的有什麼事要同蔣瓛說,他見蔣瓛對自己愛答不理,卻也並不氣餒,快走兩步追上對方,又說了句:“事關錦衣衛和蔣大人自身,還請蔣大人賞臉,今日入夜後,過我府上一敘。蔣大人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景隆的意思,也明白該怎麼做。”
蔣瓛聽他這樣說,眼中閃過一絲動搖。事關錦衣衛和自己?他瞥眼看了看李景隆,心中快速的盤算著。
若換作從前,蔣瓛從不會去在意這些話,他隻會一笑置之,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但時至今日,他心中已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即便現在這種危機感還很拿不準,但他也已不再是之前那種心無旁騖、一心隻肝腦塗地為皇帝辦事的錦衣衛指揮使了。
眼神的短暫交流後,蔣瓛收回了視線,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然後便加快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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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如今已是入冬時候,天氣漸漸轉涼,尤其是夜晚,秋風吹過確實讓人感到絲絲的涼意。
京城內,曹國公府此時已暗了下來,看來已是都睡下了。
一道黑影借著夜色的掩護迅速閃進了曹國公府,他的身手極好,速度極快,利用曹國公府內的暗處作為遮掩,迅速向中心地帶摸去。
那黑影沒費多大力氣便到了曹國公府內的書房,他四下看看,身手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