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二月,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告發涼國公藍玉秘密結黨、發兵直指京城,意圖在皇帝三月耕籍田之時興兵謀反。
朱元璋當即大怒,下令將一幹人等即刻緝拿歸案,令錦衣衛嚴查此事,決不可放過任何一個有不法之心的人。
鶴慶侯張翼和吏部尚書詹徽早已入了詔獄,蔣瓛將他們二人招認的供狀呈遞給朱元璋。
供狀之上,張翼和詹徽招認,他們受藍玉指使,調動左軍都督府軍力,意欲在皇帝出京耕籍田時起兵謀反。
蔣瓛還呈上新的證據,那就是京衛駐軍在京郊攔截了擅自向京城發兵的藍家軍及指揮這支軍隊的定遠侯王弼。
朱元璋當即下令,命令錦衣衛指揮使蔣瓛查封涼國公府,將涼國公府上下一幹人等全部鎖拿下獄,將藍玉單獨關押在詔獄之中,嚴審不待。
此刻,當藍玉在自己的府中見到一身飛魚服、手持聖旨的蔣瓛時,他雖然震驚、雖然不敢置信,但卻異常的平靜。若說身為一個叱吒沙場、戎馬一生的一代名帥,藍玉對眼前的情況沒有一絲的心理準備,那也絕對不是真的。
蔣瓛高舉聖旨,道:“涼國公,下官聖命在身,得罪了!”
藍玉環視了下四周,目光停留在紀綱和墨瑤身上,緩緩說道:“蔣大人奉旨來傳我,我怎敢不從?隻是,請大人不要為難我的家人,無論因為何事,他們都是不知情的。”
蔣瓛目不斜視,隻說:“公爺放心,下官既奉聖命前來,自然是秉公辦理。雖然查封貴府,鎖拿府中人等,但卻可以保證,不會對他們用強。”
藍玉點點頭,一把解下腰間佩劍,往地上一扔,道:“蔣大人,請吧。”
就這樣,功高蓋世的涼國公藍玉在一夕之間獲罪下獄,自洪武朝起便風光無限的涼國公府也在瞬間被查封鎖閉,全府上下全部被收押入獄,無一人免於罪責。
一時間,朝野震動,一些自洪武朝便身處廟堂的老人們心中明白,皇帝的屠刀再一次舉了起來。這一次,不知又要掉落多少人頭,又要流出多少鮮血。
鶴慶侯張翼、吏部尚書詹徽、定遠侯王弼被自然而然扣上了藍黨的帽子,而殺意已決的朱元璋,已經不準備再給藍玉任何申辯的機會,他已經不準備再看到藍玉,一眼都不想看到。
曾經英姿颯爽的涼國公,此時穿了一身灰色囚衣被鎖在詔獄之中,他的頭發散亂,臉上也被灰漬弄髒。
蔣瓛站在牢房門口,說道:“委屈公爺了。”
藍玉沉默片刻,突然開口問了句:“陛下,真的不準備見我麼?”
蔣瓛來回踱了兩步,道:“陛下看了鶴慶侯和吏部尚書大人的供狀,已經不想再見到公爺您了。”
藍玉麵無表情,但心中自然明白,錦衣衛一定是對張翼和詹徽用了極刑,否則他們根本不可能招認,因為他們根本沒什麼可招的。
藍玉沉默了一會兒,喃喃道:“張翼和詹大人?他們現在怎麼樣?”
蔣瓛抿了抿嘴唇,道:“詔獄之中環境不好,詹大人怕是不太習慣,沒受住,已經歿了。至於鶴慶侯,關押在另外一間牢房之中。”
藍玉深吸一口氣,他抬起頭,又問:“那王弼呢?”
蔣瓛牢牢看住藍玉,迎上他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定遠侯擅自率領藍家軍由小道向京城發兵,意欲不軌,已被京衛駐軍於京郊山路之中,當場擊斃!”
說完這句話,蔣瓛便從眼前這位叱吒朝堂十年之久的一品軍侯眼中,看到了淒慘和絕望的神情。
藍玉緩緩閉上眼,心中一片慘然。張翼,王弼,這都是跟隨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將領,如同他的手足兄弟一般重要。如今,一個形同殘廢被棄置在詔獄之中,一個慘死山間屍骨無人收殮,這樣的下場,於一名在戰場上烈烈風雲的名將來說,實在是無比淒慘。
藍玉絕望了,徹底絕望了。他跟在朱元璋身邊幾十年,太了解這位陛下的性情。他深知,朱元璋這次是真的下了毒辣的決心,要將藍氏一族乃至跟隨過自己的一係部隊全部根除!
“藍卿,你且記住,隻要你不負朕,朕必不會負你!”
言猶在耳,但越是想起往日的這些話,藍玉的心就疼的越發厲害。陛下啊陛下,臣追隨您幾十年,自問並未有一時半刻負過您,可您如今,竟仍然對臣下了這樣的殺手。
磬兒……
藍玉生生咽下悲傷而淒涼的苦澀,隻在心中一遍遍的惦念著如今尚遠在西北的藍磬。
不過說實話,蔣瓛並未從朱元璋那裏得到對藍磬的處置旨意,朱元璋隻說把事情暫時壓下,容後再做定奪。
蔣瓛知道,朱元璋並非對藍磬這名少年將軍心存仁慈,隻是因為在藍家獲罪的那一天,九公主憐香聽聞消息第一時間入宮向朱元璋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