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堙沒(1 / 2)

王宮之南。

經曆過死亡的儀門,雄偉的廡殿仍舊金碧輝煌,卻染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淡淡殤意。

三個門洞已打開了兩個,不時有全副武裝的禁軍們出門,馬蹄聲聲,如奪命攝魂。

距離儀門數裏遠的邀月台上,白霧已散,困術已除,然而之前留下的四人卻仍舊在。

叔溫則坐在榻側,看著仍舊沉睡的錦昭,思緒萬千。

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是一生裏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本該錦幃金帳暖、熄燭共春宵,然而,直到肅仁宮中空蕩寢殿的榻涼燭盡,都沒有等來今夜的新郎新娘。

他們不是尋常的百姓夫妻,他們身上背負著權勢和江山。

可是,為何一定要選今天?

除了可以名正言順的宴請王公百官,是否,還有些別的原因?

叔溫則鼻中輕輕哼出一笑,那嘲意是對自己,也是對錦昭——公主啊公主,我們果然是夫妻,這般的相似……竟然,都不約而同的逃避洞房……

奉明宴那日,當公主低眸淺笑的將和合如意環佩遞給他時,他便已在腦海中勾勒出整個計劃。

最初,當他那位所謂的舅父、萬隆錢莊的老板杜承平顯露出不甘於人下的野心和成不了大事的心性之後,便成了這場角逐的犧牲品。

經曆了酒樓之爭和華月的存利之亂,聚英樓老板與萬隆錢莊老板的關係在百姓眼中似乎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於是,趙玫殺掉杜承平,無論因為什麼原因,都將變得合理。

他用了很長的時間,不過鋪墊了一個合理的殺人動機。

這一局,從開始到現在,一環扣一環,以萬隆為卒,一步步將趙玫困住,她是最珍貴的餌,用來捕獲最強勁的對手。隨著北候送來如花以表合作之意,再有公主牽製了尚若恒,一切似乎進行得異常順利。

然而那場牢中大火,成了他計劃中的第一個異數。

一步錯步步錯,她說得沒錯,或許一開始,就不該謀算她!

可是不謀她,又如何能將東候世子留在王都,又如何能與北候季易聯手合作?

歸根結底,她才是那個左右全局的人,而他們,才是被命運擺弄的棋子。

寶座下手處的季易,仍坐在座上獨酌,他慢舉杯、猛仰頭,姿勢優雅,喝得卻凶猛。他對麵的尚若恒一派沉靜的席地而坐,隻偶爾看著季易手裏的杯子皺了皺眉,那是,趙玫用過的酒杯。

三人無話,卻都難得統一的沒有離開。

因為他們都感覺到了,某個強大的氣息和某個熟悉的氣息正在一同靠近,這個夜晚,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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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門之前的廣場上,已集結了數千名禁軍,他們整齊排列著,遠遠看去,像一麵鐵黑色的旗。

隊伍前方,一位英朗健碩的中年將領正在訓話,他便是總管整個王宮戍務的光祿丞大人,杜承傑。

“你們,是王軍中的精銳,為維護這個王宮而存在!然而今夜,是你們所有人的恥辱,有人飛越了這座王宮的“高峰”,還殺死了優秀的軍官,你們打算怎麼辦?”

“報仇!……”

“雪恥!……”

士兵們高舉長劍齊齊喊道,聲音響徹廣場。

杜承傑這才滿意的揮了揮手,

“去吧!”

士兵們整裝待發,這時,卻突然有大批丟盔棄甲的狼狽逃兵從門外湧入,他們堵住了門,不停的喊著,

“不能出去!”

“不要去送死……”

“那不是人!”

這群人正是從南城門那邊一路逃回來的禁軍,他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害怕,明明當時也隻死了一個人而已。

那個發著淡淡瑩光的神俊男子,隻不過揮了揮手,便把禁軍的腰牌釘入了副統領的喉嚨,或許這樣的死亡不算罕見,可是那般巨大的壓迫感,讓他們幾乎直不起腿來、說不出話,那是一種源自本能的對那居於最高位置的人的恐懼和敬畏。

“怎麼回事!”

杜承傑一聲沉喝,氣壯如牛,讓那些惶亂的士兵們突然安靜下來。

“你們應該是跟著副統領出去的,究竟怎麼回事,有誰出來給我說清楚!副統領人呢?”

人群中一個黑黑瘦瘦的士兵抖抖索索的出列,他走了沒幾步就一個踉蹌跪下了,

“副統領他,他……他死了!”

周圍一片嘩然,副統領向來以勇猛著稱,禁軍內絕無敵手,是誰能要了他的命?

“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要怕,一字一句說清楚!”

杜承傑也有些急了,他湊近那士兵,語氣盡量放柔。

那士兵卻恍恍惚惚的回過頭,指向身後,“……光……男人……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