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剛發了工資,我正準備到銀行去存錢的時候,電話響了:“華子,我已經到車站了,快過來接我。”
這麼快就到了?不是說放暑假的時候才過來的嗎?難道他把學生扔下來不管了?我心裏很納悶。
給我打電話的是我的同鄉,也是我高中時的同學兼死黨龍橋。我們已經是好幾年都沒有見過麵了。
幾年前,我們在那所高中讀書的時候,都在校文學社混,是最讓老師頭痛的學生。用當時老師的話說:嘴上沒毛,卻已是老氣橫秋;寫不了幾句通順文字,卻認為自己已是才華橫溢,走路的時候都不看地了。
我們當然是不服氣的,經常把那個可愛的小老頭捉弄得頭發胡子都差點豎了起來。尤其是我們有幾篇在老師看來是狗屁不通的文章,在校報和當時的市報上發表之後。
我記得,當時我很喜歡寫一些痞氣十足的文章。當然也寫不好,大多發表在班級的黑板報或學校的宣傳欄上,偶爾有一兩篇能變成鉛字,在本地的報刊上登出來,往往就讓我興奮得找不著北,走路的時候還差點撞到了牆上。
雖然是這樣,我也常常收到一些信件,被信件騷擾。什麼交友呀、廣告信函呀等。我的班主任,當時是個女的,從我的抽屜裏翻出那些信件的時候,發現上麵的好多內容居然是“增大增粗”、“延長時間”之類的詞語,用很怪異的眼光看著我,差點讓我無地自容。後來,搞得周圍的同學都覺得我生理上有毛病,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
龍橋是寫詩的。且自詡為詩人。也是的,當時的我們從任何地方看,都覺得他的確像個詩人。
高中還沒畢業,龍橋已是一個彪形大漢了,該有毛的地方全部都是黑黑的。頭發有點自然卷,臉上因為性激素分泌得有些旺盛,長滿了疙瘩,說話中氣十足,渾身上下都滲透著一股早熟男人的味道。
在學校裏,他常常寫詩。我常常調侃他:所謂詩人,就是在性高潮的呻吟聲中也能聽得出韻律和節奏感來,然後寫詩讚道,啊!這真是人世間最美妙的樂章。
那是從前的詩人了。現在的詩人可從來都是不屑於什麼韻律節奏的。他們寫起詩來要的隻是自由,想到哪就寫到哪,隨心所欲。過去的詩人是戴著枷鎖起舞,現在的詩人是脫了衣服裸奔。都是藝術。
龍橋跟我不同,他寫的詩常常在校報以及學校出版的各類牆報上供人吟誦,名聲響徹校園內外,好多小女孩都對他拋媚眼送秋波,可那個家夥就是不為所動,繼續寫著他的詩。
事實上,大詩人龍橋並不是一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個人修行已到了孫悟空的那種境界,而是那些小女孩實在提不起他的興趣。他早已被繆斯女神的纖纖細手撥弄得春心蕩漾。我要成為當代的徐誌摩。他當時對我說。後來,這個家夥能考上大學,倒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了。
我呢,對學校的規矩特反感,受不了老師的絮絮叨叨,總認為憑自己的能耐肯定能到外麵去當個自由撰稿人。我租一間房子,買一台二手電腦,一邊敲著字,一邊數著稿費單;左手摟個美女,右手端個酒杯……啊!生活就是這般愜意。我太喜歡做這樣的夢了。
結果可想而知:詩人龍橋去了他理想中的大學,畢業後在一所非常偏僻的鄉村中學教書。而我呢?名落孫山,隻好來到南方,去實現我的夢想。
幾年下來,別說當個自由撰稿人,剛來的那幾月,因為沒有進廠上班,差點就把我餓死了,還寫什麼文字?後來,安定下來,僥幸在報刊雜誌上發表了一些文章,不是沒有稿費,就是稿費姍姍來遲。靠稿費去養活自己?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白日做夢,癡人說夢。為了讓自己不至於餓死,好早我就已經放棄了夢想。
二
太陽很大,當我來到車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有如鶴立雞群的龍橋。他的樣子沒有太大的變化,加上又是站在車站最顯眼的地方,我一眼就看到他了。
詩人的想法與做法真的就跟常人不一樣,我立馬就能找到他。
我走過去就與他來了個熊抱。
幾年不見,這家夥曾經早熟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滄桑。性激素分泌旺盛大概無處發泄,臉上愈發顯得凹凸不平。他的那副尊容,的確是不應該在學校呆了:嚇壞了學生怎麼辦?出來也好。少他這樣的一個老師對學校的影響不大,但是少了一個如此富有才情的詩人,卻能讓這個時代黯淡很多。
接過他的行李,我們坐上公交車。我帶著他向我租住的地方走去。
車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整齊潔淨的街道,以及開滿著五顏六色的時令盆景。
龍橋大為感歎:“這南方就是好,哪像我呆的那個地方!”
“你不是放暑假的時候再過來嗎?怎麼提前了?”我問。
龍橋歎了一口氣:“那個學校真的是太偏僻了,鳥都不願意在那裏拉屎。我每天看著那些大山,寫啊寫啊,寫來寫去還是山,沒有一點新意,搞得我的腦子反應似乎變得遲鈍了。”
我說:“這也不錯嘛,那裏沒有了世間的繁文縟節,你呆在那兒修煉個幾年,說不定能夠成為古代武俠小說中的一代宗師,別人搞個什麼梨花體,你也可以搞個石頭體嘛!到時候也可以揚名立萬,叱吒詩壇。”
龍橋苦笑一聲:“如果真的是那樣也就算了。寫不了風花雪月,寫寫田園風光、田園生活也是不錯的。但是上麵的領導一句話,讓我到辦公室為他們寫材料,寫些虛假的、肉麻的、不切實際的大話、空話、假話,且還規定時間、字數、格式等。我是寫詩的,寫那些東西,真是讓我受不了。那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於是,我對那個總是對我指手畫腳的領導說,我不幹了。我要另外找個地方吃飯。”
龍橋的要求僅僅是另外找一個地方吃飯,我開始放下心來。
我說:“你放心,吃飯的地方肯定是有的。”
“好幾年我們都不見麵了,今晚,我們睡在一起,好好地聊一聊。”龍橋說。
“可以,但是我要睡在床的中間。”
“你不是一個人住?”龍橋一臉的愕然。
“是的。”我說。
龍橋問:“那還有誰?”
我說:“我老婆。雖然沒有在家鄉擺酒,但是我們已經拿了結婚證。”
三
我帶著龍橋向我租住的地方走去。
坐在樓梯口的房東看了一眼我們兩個,對我說:“華子,你老婆正在罵你呢。”
“這個死婆娘,看我上去後怎麼去收拾她。”我一邊說,一邊帶著龍橋向三樓爬去。
房東在下麵竊笑:“華子,你小子又在吹牛皮。不要緊,你老婆這次要是還不讓你進屋,你還是到我這裏來,陪我喝酒。”
“我靠!”我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房東是個60多歲的小老頭,喜歡品茶喝酒看報吹牛。沒事的時候,我常在他那兒品著功夫茶,喝著小酒,跟小老頭在一起聊天聊地聊空氣。我們什麼都談,但我從來都不說我曾是個寫字的。我已經是愧對夢想那兩個字了,說出來真的怕人笑話。
走到三樓的租房門口,老婆的罵聲迎麵而來,擋都擋不住。
“這個死鬼,讓他順便去買個菜,買到現在都沒回,是不是要把整個菜場都買回來?”
我向龍橋無奈地笑了笑,小聲地說:“到了晚上,看我怎麼收拾你。”當然,這句話的聲音小得隻有龍橋聽得見,而我老婆是聽不到的。
我推開房門,妻的嘴巴剛張了起來,定睛一看,我的手裏提著行李箱,後麵還跟著一個彪形大漢,她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因為,我曾多次向她說起過我的鐵哥們龍橋,且說他會到我們這裏來。
妻臉上憤怒的表情立馬就變成了一朵盛開的鮮花,讓人看了特別舒服。龍橋這小子嘴巴倒也甜,喊了一聲“嫂子好”,馬上就讓老婆開始自己責怪自己了。
“華子,龍橋兄弟過來,你也要跟我打個招呼呀,你看這個房裏亂呐……”
妻手忙腳亂卻很利索地收拾著房子。幾分鍾過後,淩亂的房間變得煥然一新了,兩杯熱氣騰騰的綠茶也擺在了桌子上。
龍橋又由衷地說:“嫂子好能幹。”
看著我得意的樣子,老婆白了我一眼,說:“你們兄弟聊,我出去買菜。”
妻走後,龍橋問我:“是你先失身於她,還是她先失身於你?”
詩人也要吃飯,詩人問的這句話總算有點人的意味。龍橋開始由孫悟空變成唐僧了。如果有一天,他在我的影響下,能夠像豬八戒一樣對女人很感興趣,那我可就真正地放心了:詩人終於成為俗人,在人群中一站,就分不出你我他了。
與老婆的相識,也是緣於幾年前我在報刊上發表的那些文字。
剛到南方的時候,我沒日沒夜地拚命寫字,拚命地向各類報刊雜誌投稿。廣種薄收,也有幾篇文章在打工類期刊上登了出來。文章的未尾還留下了我的通信地址。
我的文章大都寫得生猛剛勁男人味十足,於是就有一些打工妹子給我寫信了。從文字交流,再到電話交流,再到交換相片,再到相約見麵,就這樣的一個流程,我認識了我的女友現在的老婆。
那個時候,妻真是美呀,真的是溫柔,真的是小鳥依人。我把她摟在懷裏,就像摟著一隻溫順的小貓咪,讓人的心中滿是憐愛滿是幸福滿是自豪感。
我曾記得,那段熱戀的日子,我的文思如泉湧,精彩的妙語不時地從腦海裏不知不覺地蹦出來,讓我有一種寫字的速度還跟不上思維能力的感覺。那段日子,我寫得最多的是詩歌,在報刊上發表得最多的也是詩歌,而且大多是情詩,裏麵好多涉及到的女主人公大半有妻的影子在裏麵,有的幹脆寫的就是她。
當我拿著一疊在報刊雜誌上發表的文字到妻的那家工廠,向妻求婚的時候,妻的眾多的工友尤其是那些女工友,無不露出羨慕、驚歎、充滿衷心祝福的表情和熱烈的掌聲。妻當場就感動得一塌糊塗。於是,趁熱打鐵,一個月之後,就把結婚證給領了。
“我不知我們是誰先失身於誰,反正是上車買票一步到位。”我說。
看著龍橋一臉羨慕的樣子,好久未曾有過的那種成就感悄悄地湧上我的心頭。那種成就感就是我不斷地收到樣報樣刊和稿費單的感覺。
四
妻買菜回來了。
她手腳麻利,很快就弄出了幾個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我們三個人各坐一方,妻吃著飯,我和龍橋喝著啤酒。我們一邊吃喝一邊說著話。
“龍橋,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真的不在家鄉當老師了?”我問。
龍橋說:“是真的,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窮鄉僻壤了,我再也不想當孩子王了。我要在這片南方的熱土上繼續寫詩,出一本個人的詩集。”
我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要為夢想而努力。”龍橋說。
聽到龍橋說的這句話,再看看他一本正經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我差點就將剛喝到嘴裏的那口啤酒噴了出來。不愧是個老師,不愧是個詩人!幸好妻在一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才沒有把這美好的氛圍給破壞了。但我還是憋不住。
我說:“都什麼年代了,你還在玩文學?到底是文學在玩你還是你在玩文學?這幾年來,你怎麼還不覺悟呢?”
龍橋聽我這樣一說,放下了酒杯,放下了筷子,不說話了。熱鬧的氛圍一下了就變得冷冷清清了。
妻趕緊過來圓場:“都像親兄弟似的,剛一見麵就這樣說話。華子,你做得太不好了,先罰一杯。”
妻這麼一說,我端起一杯啤酒一飲而盡。
妻又說:“龍橋的想法就是對。哪像你,追我的時候寫了那麼多詩,把我追到手之後,就不會寫詩歌了。詩歌不寫,其他的你更不寫了。現在隻知道喝酒,打牌,吹牛。圍著破車看,還是龍橋比你有誌氣。”
當女人由小貓咪變成母老虎的時候,男人往往就陽萎了。
我在一個汽車修理廠當一個普通員工。工資不高,每天渾身上下還弄得髒兮兮的。妻如此數落我,讓我無話可說。
此時,我切實感到了母愛的偉大。因為被我說得情緒低落的龍橋,馬上就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了,仿佛在這片南方的土地上,他的詩歌已經開始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了。
吃過飯後,我帶龍橋到工友小王那裏去住。那是我和小王曾經合租的宿舍,本來就有我的一個床鋪。我到外麵租房後,那張床鋪一直空在那裏了,成了小王和他不知道多少個女朋友的安樂窩。
我把龍橋帶過去,與小王打了個招呼,又坐在那兒和龍橋聊了一個多鍾頭,我才回到了我租住的地方。
說三個人一起睡,當然是句玩笑話。
五
但是當我躺在妻的身邊,準備睡覺的時候,我倒真是希望我們三個人能在一起睡。
整個晚上,妻都在我的耳邊唧唧喳喳。說我沒誌氣,沒本事,沒能力,就喜歡東想西想做白日夢。如果當初進了她做工的那家電子廠,就不定現在早就混了個一官半職,哪像現在,汽修廠一共才10來個人,你能混出什麼名堂……
搞得我連例行公事的想法都沒有。
這也不能說她嘮叨錯了,的確是我做得不是太好。我們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卻一直不敢要小孩,雖然我是那麼勤奮地在老婆的肚子上不辭勞苦地耕耘。要是我進了那家電子廠,說不定真的比現在好多了。
那天,我們彼此失身之後,我摟著她,站在陽台上,看著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車輛,看著那些奔馳、那些寶馬,那些保時捷。妻小鳥依人,柔聲地對我說:“你要是能開個那樣的車娶我,多好啊!”
下午的陽光溫柔地照在她的臉上,當時的她,像一個聖潔的天使,美得讓我覺得她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想起剛才我們在床上的配合,我真的有點不敢相信這個美麗的女子會是我老婆了。我很亢奮,說:“我會開架直升飛機來娶你!”
而事實上,我不僅沒有開架直升機去娶她,反而連個破車都沒有,更別說奔馳、寶馬、保時捷了。兩個人的被子放在一起,家就成了。
妻特委屈的。總說她是被我蒙過來的,一朵鮮花插在了我這坨牛糞上。結婚之後,我又不大聽她的領導,總是蠢蠢欲動,不是很安分,妻就有了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好在妻也厲害。她不是那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女人,何況我也不是雞、狗,我是一坨牛糞,可以為鮮花提供養料水分,讓鮮花開得更豔麗一些。更何況我還在數個要例行公事之前向她鄭重承諾:“我會開著一輛四輪車,載著我們的全部家當、當然也包括兒子一起榮歸故裏!”
妻聽了之後往往就興致高漲,一番纏綿後還意猶未盡,稍作休整又如蛇般纏上來,撒著嬌說:“再來一次嘛!”
在那個時候,我的腳底湧泉穴處沁出幾滴冷汗,升起一股涼意彌漫至全身。男人最喜歡女人說“我要”,但最怕女人說“我還要”。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六
第二天上班以後,工友小王就找我訴苦。
“你那個朋友太嚇人了。”小王說。
我說:“他媽的,你五大三粗,是不是晚上想女人夢遊,上錯了床趴到我朋友的身上去了?他把你揍了一頓!”
小王一臉的無辜。
“你那個朋友睡到半夜的時候,大叫一聲,把我一下子就搞醒了。”小王說。
“哦?怎麼回事?”我問。
小王說:“我拚命睜開眼的時候,以為他要上廁所,卻發現他穿著短褲,拿著筆在紙上飛快地寫著什麼東西。寫完後,筆一扔,又爬上床睡著了。把我嚇得一晚都沒有合眼。”
我說:“那有什麼好怕的?”
小王說:“他那是拿一支筆在紙上寫,要是拿一把菜刀在我的頭上,哦,不,在我的雞雞上搞一刀,那我可就是斷子絕孫了。”
我說:“去你媽的,你的那個雞雞那麼小,他就算要砍也隻能砍掉幾根雞毛!”我的話音剛落,旁邊的那幾個工友已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玩笑歸玩笑。
我拍拍小王的肩膀說:“這就是詩人。你懂不懂?詩人!有文化的人就是這副德性。你不要見怪,下班後,大哥請你到我家去喝酒。”
小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這就是詩人,詩人他媽的在夢裏都在寫詩。”
龍橋的那個嚇壞小王的舉動,在過去我也是常常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那幾年,我是黑白顛倒。我的早晨是從中午開始的。白天我一般是四處遊蕩,晚上我就坐在桌子前正式開工。寫上一二個小時,有點累了,我就在床上去躺一會兒。
記得我在寫那部名為《流浪遠方》的小說時,有點像著了魔。就是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那裏麵的主人公還是在我的腦海中與我說話,且說的話語言流暢,用詞精確,條理分明。我在半醒半夢之間也會爬起來,在紙上記下來。因為天亮之後,我清醒了,反而隻能記得一點殘存的字句片斷,讓自己平添了好多的遺憾。
自從與妻相識並走到一起之後,在她的調教下,我的生活規律已經與常人無異了,這種半夜起來發癲、擾人清夢的事,好久都沒有發生過。
我的內心深處,對龍橋倒真的是有點刮目相看。甚至有一種要仰視的衝動。
中午下班後,我回到租住的地方,跟妻說:“給龍橋租個房子吧,最好讓他就住在我們這層樓。”
七
晚上下班的時候,我回到租住的地方,見到妻已為龍橋租好了房子,就在我那棟出租樓的四樓。
妻幫龍橋把房子裏收拾得很幹淨、很整潔,讓人在裏麵一站,就有一種家的溫暖。
裏麵的擺設很簡單,一張桌子,一張床,一個凳子,外麵還有一個小陽台,陽台上還有一盆不知是哪個租客留在那兒的玫瑰花,一盆長得亭亭玉立的滴水觀音。
我四下看了看,真的感覺到特別好,尤其是那個陽台。
詩人可以彈著吉他兼看對麵或樓下的美女,特別是樓下走過的那些衣著有些暴露的美女,奶子大一點的,詩人仔細看過去,完完全全就可以看到兩隻奶子在半遮半掩的衣服間跳舞。詩人說不定就會詩興大發,在房間裏寫,寫累了又出來看,看完了又進去寫……
哦,神仙過的日子。
我對龍橋說:“等會兒,我把我的那台電腦拿過來,給你用。”
“那怎麼行!你也要寫些東西呀!”龍橋說。
我苦笑了一下,說:“我已經好長時間都沒有在電腦上寫過字了。”
“哦?”龍橋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驚訝。
我說。“是真的。我上網也就是玩遊戲看電影,再就是聊聊QQ。有一次我跟一個小女孩聊得正開心的時候,被你嫂子發現了,她還跟我大吵了一頓。”
妻在旁邊,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裏總算是有一絲愧疚。
當初花4000多元錢買了台手提電腦,是我們夫妻想了好久才決定下來的。
我好早就有買一台手提電腦的想法,妻也知道,但是我們的工資的確不是很高,一下子要花掉幾千元錢,確實有點舍不得。
好在那個時候,我寫字的勁頭高漲,稿費單上的錢雖然不多,但是來的張數也不算少。
那天晚上,我們也浪漫了一下。先搞了個燭光晚餐,然後我甜言蜜語,把妻弄得眼神迷離,麵容嫵媚,賢妻良母變成了蕩婦淫娃。看著妻水蛇一樣的身材,我也是血脈賁張。當時表現得是異常的神勇。妻被我侍弄得舒舒服服的,糊裏糊塗就答應了。
電腦買回來之後,我也兢兢業業地在上麵寫了一段時間的文字。但網上的內容太豐富了,我“涉獵”太廣,就把寫字的“正業”耽誤了。
刀不磨,真的就生鏽了。要我再在電腦上去寫些文字,真的是有點難度了。
“你拿去用吧,你要多寫點詩歌,在報刊雜誌多發表一些,不要向華子學習。”妻說。
龍橋一臉的感動,眼光中滿是豪情壯誌,似乎所有的報刊雜誌上那些個詩歌版麵就等看他去填些文字了。
看著龍橋那躊躇滿誌的表情,我覺得我應該馬上就趴到地上去仰視他,但是我又怕妻罵我發神經。
八
吃過晚飯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逛街。
大街上,車來車往。在這樣的南方,在這個時候的南方,街上各種各樣的車一輛又一輛地從我們的身邊駛過。
我指著從旁邊駛過的奔馳、寶馬說;“別看那些車主開車的時候趾高氣揚,車壞了,到我們修車廠裏去,還得任由我們擺布。”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滿臉的得意洋洋。
“有朝一日,我也買輛車開一開。”我有點得意忘形了。
看著從身邊晃過的一輛又一輛的靚車,詩人的眼睛也變得蒙矓起來。
妻卻在旁邊說些大煞風景的話。
“那都是有錢的主,你們沒有按時修好的時候,不也被那些車主罵了個狗血淋頭嗎?”妻說。
我真的有點受不了妻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