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芙院小巧精致,幾人進了院落,施二娘隻道廂房狹小恐委屈了傅瓊琚便將她引入了自個兒的房間,門前空置了一張小幾。
“今日怠慢了娘子,實在抱歉。娘子與我身材相仿,便先穿這件衣裳將就一下。”她回轉身,“檀香。”
身後的丫鬟檀香連忙遞上一條繡桃蕊的月白襦裙。
明婧連忙伸手接了,隻是麵上還有些猶豫。
施二娘窺得她的意思,連忙解釋道:“這是我上月才得的,因著…..阿姊這事還未上身,還請娘子放心。”
傅瓊琚笑納回禮,“勞煩二娘了。”由明婧侍候著往內室換衣。
明婧心裏埋怨商賈之家不成體統,哪有人將初次上門的客人往內室引的,若是手帕交還罷了。
這內室總是能將主人隱秘窺得一二的,該是得任簾幕打開以示無意。雖是如此,明婧還是伸手將簾幕一一放下,擋住了外頭的視線。
她轉身要將襦裙擱在幾上,卻頓了頓,將襦裙搭在臂間,為傅瓊琚取了幕籬,動作迅速地侍候更衣,襦裙幕籬抱個滿懷,頗為累贅。
傅瓊琚注意到她的動作,也不做聲,將整個內室都納於眼下。
今日天氣上佳,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以嘉芙院的布局確是這間房視線最好,可傅瓊琚卻沒有看到任何與織布繡花相關的東西,至於紙筆一類更是無影。
出了內室,施二娘正坐在幾前,抬頭見了傅瓊琚不免驚豔,月白色的襦裙與她今日外頭穿的煙灰大袖正搭得上,其上繡粉色桃花,倒是清冷下藏著一絲女兒的美麗,“娘子生得真美,與謝郎君很是相像呢。”
傅瓊琚笑笑,“二娘謬讚了。”
施二娘搖搖頭,這時她臉色已經比先前在正廳中好上許多,“娘子和謝郎君五官都生得有些不同,仿佛是有些胡人血統?”
施孺風流又有錢財,後院之中有幾房妾室,另還納了一個別宅婦,年節時也曾接到家中裏,正是個胡姬,眼深高鼻,與這位“謝娘子”有些像,隻是謝娘子的五官要柔和精致許多,十分美麗。
傅瓊琚不答,明婧卻皺皺眉。
她猶不覺,檀香忙解釋,“謝娘子勿怪,我家娘子因著平日愛研究些衣裙搭配,因此見著美人就有些止不住話。”
傅瓊琚重新戴上幕籬,“有何見怪,娘子們尋常不就愛聊些衣著釵鬟嘛。倒聽說安樂那條昭陽裙便是二娘製的。”
檀香聽她直呼安樂公主為安樂,又提起那條昭陽裙,臉色一僵,施二娘卻很鎮定,眼睛裏透著神采,“確是我製的,娘子也喜歡?”
“繚綾為裙,有哪個娘子會不喜歡?”傅瓊琚話說得真心實意,“倒沒見二娘旁的繡品?”
“都收在東廂呢。”她伸手給傅瓊琚指了指,傅瓊琚抬眼看去,東廂的窗戶開著,隱約可以看見立著的繡架。
她移開眼,見前頭一道回來的丫鬟不知為何沒有進門,背著身站在院中的大樹下。
“可惜今日不好耽誤,等會兒七郎還得回縣衙。不然還真想與二娘細聊。”傅瓊琚遺憾道。
傅瓊琚這樣說便是要去與謝縣令他們彙合了,檀香連忙開了門,施二娘作為主人當先走在前頭,發上的玉簪在陽光下反射出光芒。
“咦,二娘頭上這支蝙蝠玉簪看著倒是頗美,玉質也不錯。”
施二娘笑笑,“這是我……先頭在彩石居淘來。”
傅瓊琚驚訝,“蝙蝠延年,我還以為是二娘家中長輩賜下的呢。”
此話一出,不僅施二娘不自在,連帶著身後的檀香也尷尬起來。
施二娘絞著衣擺,輕聲道:“祖母早逝,家中並沒有長輩親近,因此我便隻好自己個兒淘了來聊以自慰。”
施大娘停屍在她生前住的院落,位於施宅的西邊,與嘉芙院隔了一個花園。
檀香走在前麵領路,施二娘打起精神來,同傅瓊琚說話,剛走到花園,忽然聽得一陣叫罵聲,“施老二,識相的趕緊交出卓娘,否則別怪我們清歌苑砸了你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