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一個男人聲音乍然響起。
傅瓊琚微微一怔,元元正是傅六娘的小名,原先受寵時家裏人都這般叫,她抬頭看向門口。
草木扶疏的小徑上,一個身著廣袖華服的中年男人正靜靜的看著她,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天,臉白淨瘦長,整齊的美須,風度翩翩。
正是傅延。
崔娘和元青反應過來,急忙從廊上下來,穿了屐鞋,迎上來,“郎君!”
“元元。”傅延看清了傅瓊琚的臉,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情緒,激動的聲音有些顫抖
傅瓊琚看著鍋裏的水沸了,連忙把鍋端了下來,才向傅延欠了身,喚道,“阿耶。”
傅延見她熟練的端鍋動作,怒火騰地燒了起來,他的嫡女,居然連這種事情都做的如此熟順,當下冷聲嗬斥道,“好個刁奴,竟讓六娘做這等活!養你們這些婢女仆役是留著供起來嗎!?”
“郎君……”元青急急要解釋,卻被崔娘一把抓住。
崔娘的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顫聲道,“娘子受得苦,又何止這一件,如若不是吳鈴醫一直接濟,老奴幾個恐怕早就餓死在此處了!”
元青當下也跟著抹著眼淚,“郎君,莫要把娘子送去道觀,娘子已經病愈了,無需寄養出家!”
看著傅延一張白淨的臉由青轉黑,傅瓊琚抿著唇,忍住笑,崔娘和元青平日看起來善良敦厚,誰能想到這一唱一和的,竟是把繼室給打了一耙。
“元元,她們說的可是真話?”傅延幾步走到傅瓊琚麵前,見她身上穿得仍然是兩年前的衣物,加上他對嚴氏的性情也不是真的不了解,心裏不由的便信了幾分。
其實繼室也不過是大半年不曾送錢物過來。
傅瓊琚道,“阿耶又何必問兒?你便是回去質問,恐怕也不會有人承認,怕是連個頂罪的也舍不得出。阿耶不妨回去私下查一查這段時日可有錢物撥過來?”
傅延稍稍緩了緩麵色,攜傅瓊琚朝屋內去。
入了內堂,傅延四下打量幾眼,物品倒是精致,也不陳舊。
傅瓊琚見傅延在主座上跽坐下來,才跟著坐下。
“元元,你的病想來也快痊愈了,這些日子杭州城中不安定,過幾日我便派人來接你回家去吧。”
傅瓊琚蹙眉,“此處甚好,兒想再修養一段時日。況且兒兩年不曾回府,恐怕還要勞煩夫人準備一番,想來不宜太倉促。”
傅延端起元青奉上的茶水,略有些不悅的道,“那是你母親!如何呼夫人?”
傅瓊琚不做聲,若是傅六娘的親生母親,叫一聲阿娘也便罷了。不過是個繼室,還是個用心險惡的繼室,她可不會接受。
見傅瓊琚固執堅持,傅延有些惱怒,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又將一腔怒氣壓了回去,溫聲道,“罷了既是如此,你就暫且在莊子上再留半個月,仔細想想。”
“是。”傅瓊琚應了一聲。
傅延點點頭,“如此便好。”他起身朝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卻又突然頓住腳步道,“克扣月例之事,為父會查清楚。”連身子都不曾轉過來。
傅瓊琚也不應答,隻是依照禮節,起身到廊下穿了屐鞋,親自送傅延離開。
待回到院中後,崔娘眼睛泛紅,拉著傅瓊琚道,“娘子,萬萬不能喚繼室母親,那樣小門小戶出來的,又無德行,根本不配做娘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