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經那晚伍少坤的一通拳腳,申炳章的臉是沒法見人了,關起門來,一個客也不見。下人們至今議論紛紛,老爺口口聲聲說那晚喝多了在林子裏栽了跟頭,可誰也不相信一個跟頭能載出那幅摸樣來。根據當晚的情形,有好事分子提出猜測,此事與金家大太太有關,原因很簡單,那晚她身為酒席的主角竟然不辭而別,其中必有蹊蹺。
很快,這件事在梅鎮就傳開了,同樣也傳進了金家下人們的耳朵裏,原本大太太突然返滬全家上下就已經很納悶了,外加有這樣的傳言,大家夥更好奇了。幾個下人忙完了手頭的活兒,就著曬太陽便開始拿這事兒磨牙,好巧不巧傳進了老嚴的耳朵裏,他這才想起了大太太那晚回來時的情景,越想越不放心。於是跑去詢問伍少坤,伍少坤一方麵不可思議於梅鎮傳播謠言的速度,另一方麵則麵不改色地否定了老嚴的疑問,隻是道太太當晚喝多了酒便提前走了,你也看到了她很不舒服,老嚴嘀咕著默默離開,申炳章覬覦大太太之事他是早就發現了的,而今傳聞與他的猜測不謀而合,就算老伍這麼說,老嚴仍舊是放心不下。
“哎,你們聽說了沒有,那晚上申家出事了,有人親眼看見金家大太太和申老爺兩個人在小樹林裏幹那事兒!”“不會吧!是金家那個大太太嗎?”“咱們這鎮上還有幾個姓金的。”“我聽人說,金老爺知道這事以後,找人把申老爺給打了,現在臉上還掛著彩那!”“哎呦,兄弟倆為一個女人啊……嘖嘖嘖……”所謂傳言就是這樣,到你嘴裏時三句,到他嘴裏時不但前三句變了味兒,還多贈送出一句來。話傳到最後,竟然成了金家大太太與申老爺是多年來的地下姘頭,如此一來,原本沒有滋味的窩頭白粥都能下飯了,鹹菜疙瘩都沒有這句傳聞來的有味兒。
然而遠在上海的沈懿君哪裏知道,那晚的事件居然以各種版本流傳於梅鎮百姓的茶餘飯後。自從那天在與外商應酬的飯局裏落落大方地出現後,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了金嘉沐還有這樣一位儀態萬方的美嬌妻,真是羨煞旁人。不僅當天的外商願意與他家做生意,還多出幾單意料之外的合作,金嘉沐當天高興地整個人都飄了起來,看著身邊的懿君,越發覺得這個女人從頭到腳都令人愛不釋手。心底裏竟然萌生出一種初次戀愛的悸動來,人說冰可以讓一切停留在最美的時刻,他們的感情應該也是如此,在最美的時刻被凍結,現在拿出來竟和最開始一樣鮮亮。
那天晚上,當著所有下人的麵,他將她抱上了樓,沒人會相信,這竟是他夫妻二人十八年來最幸福的一夜。就在他癡癡的說這才是他們的新婚之夜時,懿君的心裏卻是甜蜜與酸澀相交織,矛盾極了,她想將那晚的事悉數講給他聽,卻沒了勇氣。今天的和解是她期盼過無數次的,萬一因為這件事破壞了此刻難能可貴的氛圍,她必將要後悔一輩子的,想到這裏她心中越發愧疚,整個人變得更加柔情似水了,接受著他全部瘋狂的索取,像是在贖某種罪過似的對待他。心中默默祈禱,老天,求您原諒我一次,原諒我的自私,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嘉沐,我好怕這一切再次消失,就讓那件事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我再也不想離開他了。
一天下午,金嘉沐刻意騰出整個下午的時間,帶著懿君暢遊上海灘。他嘴上雖從未明說,可心裏的目的很明確,他想彌補她。原先他的心裏總是在那個坎上邁不過來,可時間真的是能改變人很多,此刻的他想起曾經的愚蠢,悔得恨不能重生一次,然而誰都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好在還有當下和以後,他還有很多很多的機會。
他們像一對剛戀愛的情人那般攜手走在白渡橋上,看那滾滾的黃浦江水從腳下流淌而過,他陪她去了曾經兒時就讀的裨文女中,來來往往的年輕女學生都紛紛回頭看著手牽手的兩個人,男人相貌堂堂西裝革履,女人溫柔嫻雅穿著老式的刺繡衫裙,成了當天學校裏一道奇特的風景。最讓懿君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碰見了當年的美術啟蒙老師宗哲。嘉沐隻覺懿君的身子突然停下,整個氛圍都變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個五十出頭的男人,身上穿著蹭滿顏料的大褂,一雙凹陷的眼睛炯炯有神的隱藏在眼睛後麵。當聽到懿君一聲“宗老師”後,那雙眼睛竟然未語先濕了。
“懿……君,你是沈懿君?”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當年的得意門生,今天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麵前。懿君聞聲不禁也動情了起來,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宗老師的手:“宗老師,是我,我是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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