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蘭禮貌地接過宗哲手中的門票,微笑著說姐姐知道了一定會去支持。於是沒過一會兒宗哲便告辭離開了,回家的路上,他仍舊不可思議於今日的見聞,懿君姐妹倆竟然同時嫁給了金嘉沐。當年的沈家是何等的殷實富足,且先不說沈老爺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做人妾室,就是懿君那樣一個要強的女孩子,也不會接受這種事情的發生啊!
宗哲是個徹頭徹尾的西洋派,對於中國的三妻四妾是打從骨子裏的憎惡。除此之外,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完美主義,對於愛情,對於婚姻都有著自己神聖的定位。也正因為此,他的大半生都在尋找愛情的路途中渡過,隻可惜,直到今天,他也沒有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或許搞藝術的人都有這種通病,他們的作品是建立於現實之上的理想,這也就注定了理想與現實終究會有一段落差存在,而這落差便是一個藝術工作者畢生的靈感源泉——揮之不去的疼痛感。
宗哲是敏感的,他能夠隱約從金家這層關係間感受到懿君生活的不幸。想不到自己的愛徒終究也難逃這樣的命運,身為一個女子,任你飽讀詩書,任你接受過何等先進的思想,又有何用呢?還不是要隨著社會時代的洪流,委曲求全本本分分地做一個傳統意義上的良家婦女。他不禁想起了《紅樓夢》裏的王熙鳳,那樣一個八麵玲瓏,潑辣風光的女人,在賈璉偷娶尤二姐這件事麵前,還不是要裝作賢妻的樣子。且先不說她最終葫蘆裏買的什麼藥,骨子裏還是認為身為一個女人,容得下丈夫的妾室才能真正算得是眾人眼裏的賢良淑德。
突然間,他有種恨透了這個國家的感覺,就像魯迅筆下的批判一樣,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每件事都呈現著一種嚴重的病態。前不久上海的幾家工廠已經發生了大罷工事件,最近大學校園裏也湧動著一股態勢,說實話,他是支持學生站出來示威遊行的。
清早起床,懿君拖著有些酸軟的身體坐在了梳妝鏡前,小嬛用壞壞的笑容盯著鏡子裏的太太,拿著細密的梳子開始梳理太太的長發。身後的嘉沐從床上坐起來,長長伸了一個懶腰道:“小嬛現在幾點了?”
“已經九點了老爺……太太您頭發這裏結在一起了。”懿君看了一眼小嬛掌心的那撮頭發,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麼,目光一轉,剛好看到坐在床上的嘉沐正別有意味地看著她。這撮頭發是怎麼搞的他最清楚,想起昨晚他瘋了似的舉動,懿君羞嗔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今天起得真有些晚了,還是明天再走吧。”
懿君猛地回頭:“怎麼老爺今天要走嗎?”
嘉沐忽然覺得她此刻緊張的樣子真是絕非一般的可愛,便故意道:“是啊,原本想趕著今天的早班車回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