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渡雲山莊
此時的羌籬隱約明白了什麼，但她絕不會想到，在秀麗的清水河畔，世代被清水林佑護的居民向來以錢家為首，奈何錢家子嗣單薄，為延續香火，便在村裏廣搜幼年女子作為童養媳。楊家得兩女自然成了錢家首要的對象。
若是錢家人淳樸善良還好，可據說先前送進去的幼女大都慘死，即便不知原因，可錢家的殘暴是眾人皆曉的，日子久了都起了反抗心理。
當春娘慘白著臉與陸家主子陸乘風和陸夫人柳稔再次回憶起往事時已是次日的酉時，當日陸乘風親率山莊弟子趕去營救，不想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見楊全死在自己的麵前。春娘等人需要人照顧，前去的人中又無女眷，連楊全的屍首都未搶奪便匆匆趕回渡雲山莊。
陸夫人柳稔有著一個柔美的名字，但性情豪爽，早年跟著陸乘風走南闖北，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當下聽了春娘的遭遇，隨手拿過架子上的長矛，便嚷嚷著要去報仇。
“柳姐姐切莫衝動，楊全不願意再見有人傷亡的。”春娘坐在長椅上搖晃著熟睡的絮兒，有眼力見的奶娘迎上去將絮兒抱回嬰孩房中。
陸乘風拍了拍柳稔的手，示意她冷靜，柳稔見春娘神色落寞，顯然仍沉寂在巨大的悲痛中，頭發不甚整齊，耳旁的發絲垂了下來。她記起春娘剛醒來時不哭不鬧，隻專心照顧兩個孩子，那副強作堅強的模樣令她這個粗枝大葉的人都感到心疼。
“娘，我們什麼時候去找爹爹。”睡醒了的羌籬揉著眼睛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聲音裏帶著哭腔。
聽到這話，春娘身子一震，捂住嘴巴強忍淚水，將羌籬摟住，撫摸她的頭發一言不發的望著窗外。
“娘，你為什麼不說話啊，我要找爹，我要找爹。”羌籬心裏滿是驚慌，拉著春娘的手使勁的往外走去。
春娘重重的閉上眼睛，耳邊羌籬的哭鬧讓她心煩又痛心，猛地睜大眼睛，眼裏盡是狠絕，扯著嗓子叫道“你爹死了，知不知道，你爹死了，你再也沒有爹了，你要找就自己去找。”
羌籬被春娘的樣子嚇得一愣，隨即大聲哭起來，春娘也是一呆，羌籬淚流滿麵的樣子就在她眼前，她剛剛做了什麼，她隻是個孩子。
春娘緊緊的將羌籬摟進懷裏，還能感受到她的身體因哭泣而抖動，心裏的悲痛席卷全身，她慢慢的流出眼淚，最後是崩潰了一般的大哭。
房間裏溢滿巨大的悲傷，站在一旁的陸乘風和柳稔都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哭出來就是好的。
晚膳時間，春娘整理好自己衣服妝容，又小心翼翼的在羌籬的頭發裏別了一朵極小的白花，將羌籬的頭發放下來一些，直到白花看不見了才上了客廳。
一進客廳，羌籬就瞧見多了一個人，那人坐在陸夫人的右方，看起來比自己小些，膚色和絮兒的一樣白皙，左眼周圍一顆小小的紅痣，嘟著嘴更顯得嘴唇紅豔，穿了件櫻桃紅色的襖子，腰間纏了一根棕色的麻花結帶子，雖年紀尚小且是女孩，卻透著一股英氣。
那人也看見了羌籬，見她一副沒有睡醒的懶懶的模樣，眼睛還紅腫著，輕哼了一聲，別過頭看向另外一邊，羌籬皺了皺眉頭，這個女孩子明顯不喜歡自己，娘親說過，到了這裏再不能和以前一樣了，凡事能躲則躲，切不可任性胡來，思及此她便微低著頭不再看她。
陸乘風瞧見兩個孩子的小動作，微擰了下眉，轉頭對女孩道，“雲晚，不得無禮，還不快快見過你春姨和籬姐姐。”
名喚雲晚的女孩似乎很是忌憚她父親，身子縮了縮，但仍撅著嘴巴說道，“我不要，我不認識她們。”
春娘無所謂的笑笑，圓場道，“這便是雲晚小姐了吧，果真如晚霞般美麗，不需拘泥禮節，孩子高興就好。”說著，便要去摸摸陸雲晚的腦袋。
陸雲晚見她靠近，忙躲閃到一邊去，反抗的動作太大，陸乘風和柳稔都沉下臉來。
春娘的手停在半空中，尷尬的縮回手，第一次感到了“外人”這兩個字的含義。
一直呆著不動的羌籬咬了咬嘴唇，知道娘親此時心裏定是不好受，遂把囑咐都忘得一幹二淨，狠狠的瞪著陸雲晚。
陸雲晚正在看羌籬的表情呢，原本心裏還偷偷笑著，一下子被她那樣一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除了爹娘和哥哥還從未有人這樣挑釁似的看她。
當下大小姐脾氣便上來了，蹬掉椅子發出很大的響聲，柳稔急忙去拉她，誰知她卻是抓起麵前的一個空杯子向著羌籬的方向扔了過去，憤憤道，“叫你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