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川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駱雨眠：“少喝點。”
“知道了姐夫，我喝得不多，今天……也是開心。”
許念川執筷子的手一頓，沒再開口，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駱雨眠覺得今天的念叔很沉默，其實他一直很沉默，但時移世易，他也許沒變，但她變了，至少，心境變了，所以麵對他的沉默，她有些不自在，隻能更加小心翼翼，說句話都得過幾遍腦子。
“回來多久了？”許念川又問。
“有小十天了。”駱雨眠誠實回答。
“回來這麼久了怎麼不回家來住？”老爺子一聽這話佯怒，又轉頭吩咐女兒：“吃完飯趕緊去收拾個房間出來。”
駱雨眠措手不及，趕緊朝薛意心擺手：
“不，不用了，我有地方住。”
“你能有什麼地方住？”老爺子詫異。
“我……我在朋友家住。”說完心虛地拿眼瞟了一眼莫遠方。
“那怎麼行，不回家跑去打擾朋友，傳出去不被人笑話！”老爺子仍然堅持。
“薛爸，我……”
“聽你薛爸的，回家住。”開口的是許念川。
駱雨眠怔怔地看向許念川，良久，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吐出一口氣，才開口道：
“姐夫，我住你家不合適。”
“你家”兩個字讓許念川一愣，抬眼看她，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什麼你家我家的，小眠，放心住下，這裏……”薛意心打著圓場。
“姐——”駱雨眠有些急了，打斷了薛意心的話，又深吸一口氣才將語氣調回來，話出口已經有幾分硬氣，“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把我留下的好。”
薛意心立時眼神裏就蒙上了一層戒備的光。
氣氛開始有些不對，老爺子像是終於反應過來，趕緊緩和氣氛：
“好好好，不住就不住，我讓勤務處再給我弄套房子，小眠你住過去，要是一個人嫌悶，薛爸陪著你住，怎麼樣？”
駱雨眠有些不忍，她能聽出來薛爸語氣裏的討好，他那個人雖然脾氣好，但也不是個會說軟話的人。她想告訴他他並不虧欠她什麼，從十二歲把她養到成年，他隻是給不了她一個男人，因為這個男人也是他的親生女兒想要的，他沒有錯。
“薛爸，”駱雨眠笑著握住老人家的手，強忍著喉嚨深處的哽咽：“您一直不喜歡給部隊添麻煩，之前的房子一住住了十幾年都不換，可這房子退了哪還有要回來的，不用為我這麼費心，我都二十四了，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了六年都好好的，回來難不成還過不下去麼？您放心，我已經長大了，我總不能靠您一輩子，您得相信我。”
“不行！”
是嗬斥的語氣。
駱雨眠一時沒反應過來，僵硬地扭過頭。
她沒想到她的念叔有一天也會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愣在那裏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二十四歲能有多大？外麵不方便，搬回家住。”許念川明顯在壓抑火氣。
駱雨眠握住老爺子的手緊了緊，她覺得眼睛有些模糊，鼻子也有些發酸，順了好幾口氣才把這種不好的感覺壓下去了一部分，這才看向許念川，說出的話卻明顯的疏離：
“姐夫，我已經是大人了，我想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
許念川握著酒杯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他凝眉注視了駱雨眠良久，突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啪”的一聲落在餐桌上，嚇了駱雨眠一跳。
她知道念叔這是真生氣了，於是盡力解釋道：
“我已經找好了工作和住所，很快就會從朋友家搬出來，真的，但其實這不是主要原因，畢竟我在國外待太久，你們也知道，國外年輕人都不喜歡和父母住，我也是習慣了，一時改不回來，真的，不過我會常回來看你們的。”
駱雨眠又轉向她的薛爸：“薛爸，真的，我會常回來看您的。”
莫遠方在旁邊扶額：一連說了三個“真的”，這撒謊的功夫還真是……
果不其然，許念川苦澀地哼了一聲。
別說許念川，薛老爺子都聽出來不對勁兒了：
“小眠呀，不管多大在薛爸眼裏你永遠都是個孩子，在家住我才放心啊，薛爸隨你任性了六年，耐心等了你六年，既然你自己決定回來了，我們一家團聚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