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侯懋似乎並不體解皇帝的心意,一路之上對陳晟多有挑釁,必欲找個機會報當日之仇。好在程武確實起了一定的作用,否則隻怕兩人到不了天水,便早就鬧出事來。此刻夏侯懋本沒有必須出戰之心,若是旁人勸說,或者就此作罷,畢竟曹叡的諭旨也是“堅守”二字。可遺憾的是,站出來說話的是陳晟,夏侯懋心中打定的主意就是,你陳晟說東,老子偏就要向西。於是夏侯懋絲毫不理會陳晟,將案上令牌抽出,對韓德道:“將軍神勇,定可一戰而勝。”
該戰還是不該戰,陳晟心中自然要比夏侯懋清楚得多。見到夏侯懋如此作為,陳晟也明白對方是在和自己作對,但事關國家江山社稷,不能作絲毫退讓,何況他自己也是皇帝曹叡欽點的先鋒大將,夏侯懋並沒有權力處罰,遂再上前,大聲道:“臨行之時,陛下親口下諭,隴西之戰重守,不重攻,還望都督三思。”夏侯懋隨即作色道:“陛下確實說重在防禦,卻何曾說過不能進攻?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吾軍兵力不在蜀軍之下,怎麼就必須龜縮城中固守,而不主動出擊,以占先機?”韓德報仇心切,其餘眾將也都知道夏侯懋是曹叡寵愛之人,是以一起出聲附和,支持出戰。
眾口鑠金,陳晟雖然堅信自己的判斷正確,但也不能與滿帳的將領爭執,隻得將最後的希望寄予參軍程武。程武連日來已經為這兩人的矛盾操盡了心思,現在又見陳晟眼望著自己,隻得輕咳一聲,上前道:“二位將軍之意,均無不可。但陛下既然有明詔堅守,那依某之見,還是不出戰為上。”這幾日程武原是秉著顆公正之心,處處幫助陳晟,以抵製夏侯懋的無理取鬧。但在夏侯懋的心中卻是認定程武是陳晟一黨,甚至覺得“程”,“陳”二字本來就是一家。若是前兩日的衝突,夏侯懋確實不十分占理,可是現在眾將都讚成他的意見出戰,往日無理也要取鬧三分,何況現在有眾人的支持?便更加助長了夏侯懋的氣焰,怒斥道:“汝二人世受皇恩,久食朝廷俸祿,卻臨陣懼敵,不思報國,反而謠言惑眾,以慢軍心。莫非以為是陛下欽點,本都督都不能動用軍法麼?”
在曹叡起用夏侯懋為主帥的時候,陳晟本就有心反對,但他也知道在魏國各處領兵的主帥無一不是曹氏親族。想當年太祖曹操任用司馬懿鎮守宛城,而後者卻擁兵自重,所以以後的曹丕乃至曹叡都遵守了一個不成文的傳統,非曹姓和夏侯姓的將領,基本上都是沒有機會獨掌兵權的,就如當年的征東將軍張遼,可稱得上了當世之名將,卻仍要受夏侯敦的節製。可當年的兩曹與兩夏侯跟隨曹操起兵,也都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與眼前這個隻靠先人功蔭的夏侯懋那是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陳晟無力阻止曹叡重用夏侯懋,但卻不願意看著曹魏大軍在隴右失利,所以才聽從聖旨,隨軍征伐。現下李蘭大軍新勝,又有關興這等猛將為前部先鋒,與蜀漢訓練有素的軍隊相比較,這臨時拚湊起來的雍涼大軍雖然在人數上沒有明顯的劣勢,但真交鋒起來,那肯定是遠遠不及的。就如前日韓德出戰一般,不僅四子俱喪,還死傷近萬人馬。
夏侯懋給陳晟的帽子雖然扣得很大,但誠如他所言,陳晟畢竟是曹叡欽點的大將,而且曹叡知道二人有隙,曾明確限製了夏侯懋的一些權限,根本無權處置陳晟。所以麵對夏侯懋的無理嗬罵,陳晟仍舊麵不改色,準備再次提出反對的意見,可旁邊的參軍程武卻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不可再行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