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十分天空中又零零散散落起雪來，禇承革打了一把大傘，遮著他和冬聽兩個人相依著走進客棧。
拉著冬聽進屋，禇承革方打發了張爭去準備午飯，回頭看見冬聽半靠在軟榻上一臉的倦意，湊過去道：“困了就睡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叫你。”
冬聽點點頭，就再也睜不開眼睛，囫圇睡去，不過片刻就做起了那個小時候經常做的夢。冬聽回到父親身邊的時候，還是那樣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還是父親易容時的麵貌。
他的父親跪在地上，因為**的折磨而變得憔悴不堪。草老將手指粗的銀針刺進父親的天靈蓋裏，才讓他從狂躁的殺戮中清醒過來。
父親抽搐了一陣，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看著她身上一道道的刀傷，心疼道：“可又是我弄得？”
冬聽搖搖頭，“父親剛剛不過是暈厥了，並無其他。”
他父親眼含淚意的看著她，伸出手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麵頰，“你不說我也依稀記得。是我不好，才讓你小小年紀就跟著我經曆這些。”
冬聽搖搖頭，幾年的男孩打扮到讓她生出幾分英氣。“隻要能跟著父親，阿雪就不覺得是顛沛流離。阿雪相信父親遲早會好起來的。”
他父親輕輕的笑笑，那笑容直到多年以後冬聽依舊記得清清楚楚，帶著一種無盡的蒼涼。“莫再安慰我了，阿雪，你靠近些，父親有事要吩咐你。”
冬聽心裏隱隱生出一絲恐懼，可還是僵著身子慢慢貼近父親的麵頰。
“這事本不該由你來做。是父親不好，一直忙於武林之事，也沒能為你添個弟弟。如今也隻能由你來結束父親的性命了……”
冬聽記不得自己當時有沒有落淚，畢竟草老已經無數次的告訴她，死對於當時神智越來越難以控製的父親來講是最好的選擇。可試問又有幾人能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下得了狠手？
冬聽搖搖頭，低著頭不敢看父親的眼睛。
“阿雪，父親死後你就將父親埋在這雪地裏，不要帶著任何有關父親的東西生活，從今以後，你不再是赫連回雪，你就是這世上最普通的孤兒……”
冬聽依舊不語，指尖陷在掌心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心裏的劇痛。一邊的草老見狀，趕忙插話道：“師兄何苦如此逼她，她不過是個娃娃。師兄要是真的撐不住了，就由我動手好了！”
草老說著就要出掌，卻被冬聽按住了。
“我來吧。”冬聽說著站起身，手中紅羽紛飛，最後看了一眼父親，“我猜，父親想死在滿江紅下。就讓回雪為父親做最後一件事。”
無邊無盡的白雪中，隨著父親的鮮血變得炙熱起來。冬聽的手按在父親的脖頸上，皮膚上傳來的溫度像是一把把淩厲的刀子，要將她的心千刀萬剮一般。夢裏的冬聽想哭，卻始終沒有眼淚，她的心在無盡的絕望中清醒過來。
“做惡夢了？”禇承革緊緊抱著顫抖不止的冬聽，替她輕輕拭去滿臉的淚水，安慰道：“不怕，有我在。”
這幾天的冬聽一直讓禇承革心疼，受傷的時候，做惡夢的時候，發呆的時候，眼神裏總是灰蒙蒙的，全然沒了之前的那種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