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不停的打著哆嗦,一步一步往前挪著,仿佛不受我的控製一般。我能感覺到黑白無常就在我的後麵,興許還在衝我咧嘴笑。
霧氣漸濃,茶館內像沒有盡頭一般。說來可笑,一個道士,專門吃鬼飯的,可真到了夜市,也像個小毛孩似的,隻怕哪裏伸出一隻手,我能立刻尿出來。
隻可惜這不是童子尿,驅不了鬼。
突然,我的腿自動停了下來,之所以說是自動,是因為這實在不是我主觀為之。
四周靜悄悄的,霧仍是那麼濃鬱。透著這股鬼氣,隱約能判斷這裏似乎是大堂,堂前的匾額上歪歪扭扭的刻著三個字。
半步多。
我正思索著怎麼脫身,凶煞的鬼氣裏傳出一陣陰冷的邪笑,似是在笑,似是在泣,此起彼伏的在堂中響起。
我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止住了。若是我吸多了這陰間的鬼氣,那麼和死人還有什麼區別。蒼天,為什麼這麼對待我。
嘴唇打著哆嗦,我努力屏住呼吸,憋在胸口,大聲說道:“靈啊,不管你如今怎麼樣,都不是你造成的,你若有什麼冤屈,道給我聽吧。”本想著安撫鬼靈,卻又過於緊張,使得我以一種近乎完美的美聲“唱”出了這些安撫的話,細想來,隻怕冒犯的鬼靈,使事態更加惡化。
幸運的是,在我說完這些話後,笑聲竟然乖巧的停了下來。
一時間,寂靜無聲。如果不是遠處隱隱約約淒厲的尖叫聲,恐怕我會忘了自己身處夜市這一事實。
我一聽,覺著這技法著實有用,鬼隻是人的另一種形態,也有人的感情,隻是放不下一些東西。硬是用法力和道術去消滅他們,倒不如磨磨嘴皮說些好話。
不知過了多久,磨破了多少嘴皮,在我一番思想教育後,廳室竟然傳出了一陣羞泣聲。
而室內的鬼氣,也著實小了許多。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待鬼氣退卻,四周的一切變得明朗起來,這確實是一個茶館,參差不齊的長條凳零落在廳室內。
其中一個條登上,一個枯瘦的老頭子正用自己的白骨捂著“臉”哭,說他是老頭子,也隻是從輪廓上判斷的。
突然,他伸出手來,露出一根骨頭,向自己那一側勾了勾,示意我趕緊過去。
我硬生生吞了一口口水,覺著也沒什麼辦法,隻好心理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風火決的決令,緩緩向老頭走了過去。
走到老頭麵前,發現他的臉還能看,除了一雙沒有眼珠的眼睛外,大致還保有人形。老頭大約是六十來歲的樣子,看上去像是農民出身,不知怎麼的跑到這個地方,不能轉世投胎,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空巢老人。
老頭看上去不是壞人,必是經曆一番恐怖離奇的事件才會到這種境地,想到這裏,我的鼻子微酸。
看著這個鬼老頭,我突然詭異的有了一絲親切感,可能是鬼氣吸太多,腦子有些不正常了。無論如何,我知道,我的安危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大爺,困在這這麼久,太孤了吧,我來陪你嘮嘮嗑。”我哆嗦著嘴唇道。
鬼老頭嘴角微微揚了揚,也沒有像恐怖片裏一樣伸出一張巨口吃掉我的頭,而是默默點了點頭。
“小夥子,你來這裏我就覺得你不是壞人。”聲音低沉而又殷實。
我恩了一聲,沒有作答。心中卻是放下一塊大石頭。
“小夥子,你不該來這裏,你還太年輕,不是時候,不像我們這些老該死的,嗬嗬。”冷笑一聲,鬼老頭繼續說道。
“想不想離開這裏?”聽到這,我的心開始狂跳,本以為這次死定了,再也見不到父親的笑,母親的抱,還有那臭東西的一句‘挖了你的狗眼’,這回開來,還有生機!
我以一種浮誇的幅度把頭點了點,差點沒收住磕到地上,如果頭能翻轉,定是我現在的樣子。
鬼老頭似是笑了笑,又立刻嚴肅起來。
“給我記好了!要是你想要離開這裏,隻有一個辦法。七個月後的這個時候,鬼門大開,有通向陽間的車,鬼門大開不是常有的事情,你得抓住這次機會。”
老頭頓了頓,像是考慮些什麼,又緩緩說道:“但是這車票實在有些棘手。隻有在十八層地獄的地藏王那裏才能買到,你本是陽間的人,按理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情,但是地藏王的脾氣又著實古怪。小夥子,一切就要看你造化了。”
老頭伸出那骨頭外露的手,拍了拍我的肩。
成了鬼,又在夜市熏染了這麼久,還這麼慈祥的老人,三界罕見!我鎮重的點了點頭,又立刻跪下了,實在的磕了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