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是主子,自然他說什麼是什麼了,葉良半句不反駁,認下這“不過腦子”之名,然後輕聲請示:“您可要回主院?”
葉將白掃了一眼床榻,趙長念毫無聲息地躺著,連胸口的起伏都沒有,他很想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可屋子裏這麼多人瞪眼看著,他隻能抿唇,冷聲道:“回去。”
跨出門檻的時候,大夫恰好來了,與葉將白擦身而過,行了禮便急急忙忙地進了屋。
葉將白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院子裏的桃花,突然道:“雪鬆選進府的那位姑娘,聽聞擅以花煮茶。”
旁邊的雪鬆連忙答:“是,人已經在偏院住了兩日了。”
“今日天氣甚好。”葉將白道,“便將人請來,在這院子裏煮茶罷。”
“是。”
葉良是不知府裏什麼時候進了人來的,看看月門外站著的良策,他悄無聲息地退過去問:“雪鬆選的什麼姑娘?”
良策唏噓:“主子突然想要美人,雪鬆便去官邸裏選的,聽聞是姚閣老的千金,大家閨秀,仰慕主子三年有餘。”
葉良聽得沉默,半晌才搖了搖頭。
長念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夢裏他的父皇被葉將白掐著,七竅流血,眼神猙獰,她大叫著上去救,剛撲過去,葉將白轉過身,卻變成了太子,陰著臉對她道:“憑你賤婢之子,也妄圖與真龍爭位?”
長念驚慌退後,不慎撞著個人,回頭一看卻是秦妃,輕蹙娥眉,幽幽怨怨地朝她喊:“我的孩子……”
不是在喊她,是在向她索要。
長念搖頭,喃喃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可我……”可我一直將您當成生母。
後半句話沒說出來,秦妃的影子就淡去,轉而來的是一抹幽魂,看不清臉,長念卻知道她是賢妃。賢妃懷裏抱著繈褓,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嘴裏哼著童謠,似癡如呆,半瘋不傻,卻是一眼都沒看她。
長念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方向,卻始終看不見她的臉,隻能小步跟上去,想拉一拉她的衣袖。
然而賢妃走得太快,袖子都淡成了一抹煙,她伸手,什麼也抓不住。
四周突然湧滿了人,像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長念變得很小很矮,周圍都是大人,她費勁地仰頭找著自己的父皇母妃,卻隻被人推來撞去,最後跌坐在泥潭裏,放聲大哭。
“沒人要你麼?真可憐。”有一抹清朗如月的影子在她麵前停下,聲音低沉而好聽,“那你跟我走可好?”
長念抬頭,看見了葉將白的臉,他像是與父皇的死無關似的,溫柔地對她笑。他笑得可真好看啊,好看得她臉上泛紅,下意識地就伸出手去。
然而,這人將她拉起來,卻是塞進旁邊的囚車,捆上了鎖鏈。
“你做什麼?”她睜大了眼,抓著柵欄慌張地問他。
葉將白站在囚車邊輕笑:“逢場作戲而已,殿下當真以為當權者有兒女情長?”
他也不要她。
長念怔愣地坐在囚車裏,看著兩邊的景物倒退,終於慢慢明白過來。
誰都不要她,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