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盡的夜。
這是寶瑛跌落山崖下的第二夜了,果真被寶瑛料中,確實沒有人來救她,或是長姐真的阻擾了紅日前來營救於她,或是紅日尋錯了方向,再或者大家都以為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摔下來,絕無生還可能,下崖來尋純屬浪費人力物力,沒有實際意義。反正不管怎樣,沒人來救她。
無論沒來尋她的原因是怎樣的,寶瑛也不想去揣測了,當務之急是活下去,寶瑛已經感覺到了體力的流失,饒是她平素勤於習武,身體康健,但是在白日裏寶瑛也隱隱感覺到自己有發熱的跡象。
“咕嚕”一聲,寶瑛輕撫肚皮,食物、食物,她最需要食物。她轉圈的用目光梭巡著,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匹將死的西南馬身上。好在這山中似乎沒有猛獸,所以摔得血肉模糊的西南馬沒有惹來什麼猛獸,它和寶瑛也因此沒有成為猛獸的點心,隻是這匹馬好像也難逃成為腹中餐的命運,現在它被寶瑛盯上了。
難道就要這樣茹毛飲血了麼?寶瑛愣愣的盯著著那匹將死的馬,“哎!”她輕歎:“是你欠我的,所以我得吃了你!”她摸了摸常年隨身的小匕首,幸好還在!她握著匕首有些費力的向西南馬爬去。
一刀刺在西南馬的頸動脈上,隨著一箭血柱射出,西南馬抽搐了幾下,終於結束了生命。就算寶瑛平素刁蠻、任性,但是她從沒有做過動手殺生這樣的事情,今日出手,她也是戰戰兢兢,當西南馬的鮮血飆出,寶瑛終於撐不住了,毫無意識的淚水順著臉頰嘩嘩流下。
強忍著惡心,寶瑛俯下身子,就這西南馬的傷口吸允汩汩流出的馬血,溫熱的、鹹鹹澀澀的馬血流入腹中,寶瑛覺得自己終於要活過來了。
正當寶瑛喝的酣暢淋漓,一個驚喜的聲音忽然在寧靜的山穀中響起,“你這丫頭,果然沒死!”
寶瑛聞言亦是一陣狂喜,直覺就是,紅日尋她來了,她猛然從馬脖子上抬起頭,回頭喊道:“紅……”
後一個字,寶瑛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清冷月色下,前來尋她的哪裏是她心心念念的納蘭紅日,而是用巨石砸她滾落山崖的王三槐。
王三槐看著眼前的寶瑛,紅衣一襲,麵色慘白,烏黑發絲胡亂的粘在臉上,唇邊和下巴上還沾著哩哩啦啦的鮮血,怎麼看怎麼都像個女鬼。
寶瑛看著眼前的王三槐,較前一日,更加落魄了,胡子更加淩亂,衣服更加殘破,胳膊上、腿上到處是血痕。
寶瑛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料到,前來尋她的竟是這麼一個……她抬起纖纖素指著王三槐從血盆小口中擠出一句:“要飯花子……”然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四川東鄉縣蓮花鄉
寶瑛被王三槐捉回來養傷已逾一月,傷勢已經好了大半,此刻她正在一座半舊的小院中坐著搖椅乘涼,對麵坐著王三槐,身後坐著正在嗑瓜子的王三槐的妹子秀娥,不遠處秀娥的丈夫正在劈柴。
雖然王三槐不認為他控製了寶瑛,但是寶瑛堅持認為她是王三槐捉回來的。不讓隨意走動,走到哪裏都會有人跟隨,就連隨身攜帶的小匕首也被拿走了,這不就是對待俘虜的方式麼?沒有人會這樣對待客人的吧?
“什麼客人啊,你是我堂客!”王三槐笑嘻嘻回應。
“嗬嗬,你可真逗,我何時答應嫁給你了?”寶瑛看也不看王三槐,她冷笑道。
“由不得你不答應!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王三槐依舊在笑,但任誰也能感覺出他話音裏堅決,顯然他說這話是不容拒絕的。
“沒錯,是你救的!”寶瑛歪著頭,黑幽幽的杏核眼直視王三槐,“可是,我的仇人呢?誰害我墜崖的呢?若不是你,我現在已經好好的在京城了!”說罷,寶瑛將頭扭向一邊,再也不看王三槐,神情冷漠至極。
王三槐望著眼前這個荊釵布裙卻難掩芳華的女子,竟一時語塞,他也真的找不到什麼話去反駁寶瑛。
沉默良久,王三槐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他冷笑:“你不就是喜歡那個葉小爺麼?可是人家都沒去穀底看下你死了沒有,是我王三槐救了你!”
末了,他還覺得不夠刺激寶瑛,又說:“我看他倒是關心你那個姐姐勝過你!”
聞言寶瑛的心不由自主的向下墜了一下,墜的她生疼,疼到她的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良久,寶瑛幾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仿佛從未聽過王三槐說些什麼,她緩緩閉上眼睛,看樣子是不準備搭理王三槐了。
旁邊的王秀娥看不下去了,她呼的一聲站了起來,將瓜子甩在地上,雙手叉腰,像個茶壺,她喊道:“真是蹬鼻子上臉,哥,今晚你就睡了她,明早管保她服服帖帖!”王秀娥也是夠了,這一月來像個祖宗似得伺候寶瑛,誰料寶瑛不僅連句謝謝都不曾說過,還沒有一句好話,不就仗著自家大哥瞧上她了麼?她這是要當她的嫂子的,不是娘家媽,憑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