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變成小廝
雖說達州城外，烽煙四起，朝不保夕，但是這城裏的生活卻沒受什麼太大影響。寶瑛剛轉到縣衙門前的大街上，陣陣喧囂便撲麵而來，蹬壇子賣藝的父女倆已經開工了，即便是見天的在這裏表演，仍然不乏看客，人群裏還不時的傳出時高時低的叫好聲和驚呼聲；走過鴻儒書院，一個青年書生在那兒擺了一個代寫書信的小攤子，要寫信的是個七老八十的婆婆，按說你替人家寫信又不是下場比試，把事交代明白就完了唄。可這個書生偏不，他還咬著筆杆，歪著頭還在那措辭呢。
看著無動於衷、對眼前災禍視若無睹的百姓，寶瑛的心裏感到一片寒涼，她想到自己進城當日，一個外鄉孤女在城門口受歹人欺負，那麼多人圍觀，居然無一人援手。“愚昧！”薄唇間不由自主的吐出了兩個字，語音雖是清清脆脆，但是也掩不住其中的輕蔑和不屑，現下裏雖然寶瑛淪落到甚至不如普通百姓，但她仍然知道她與眼前這群人並不是同樣的。物種的高低是天生的，而不是由所處的環境決定的。
剛轉到縣衙大門口，寶瑛就看到縣衙門口的告示欄前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好些個人，寶瑛留了個心眼兒，她也想鑽進去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這群百姓，鋤強扶弱不行，看熱鬧的本事卻不一般，寶瑛轉圈擠了幾次愣是沒擠進去，無奈，她隻好問旁邊圍觀的人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知府大人募集鄉勇呢！這回的鄉勇不僅有口糧還有響錢拿！”被問到的人，回答的很爽快，語調中有抑製不住的興奮。朝廷在戰時招募的鄉勇，由官府負責供給口糧，在綠營之外別自成營，隨軍戰守，時稱“勇營”。勇營額數多寡不定，武器良莠不齊，沒有創建營製，有事招募，事後即予裁撤，不過是一種臨時性質的非正規部隊。
“募集鄉勇，要打王三槐麼？”寶瑛瞬間就明白了，她隨口問道。“管他打誰？有銀子拿，有飯吃，上了戰場咱躲著點唄！我報名！我報名！”那人興奮難抑，揮著手、跳著高的喊。
寶瑛默默退後一步，這事她不適合，還是再找紀衡討點銀子是正事，不行的話，打張借條也好，隻是，這縣衙大門有些難進！她為難的瞧著，縣衙門楣上“達州”兩個大字。來的時候想的倒好，可剛剛走近縣衙一點，就有衙役前來驅趕。若是告狀倒是能進，可進去之後要是又不告了會被打板子的！寶瑛還是不敢造次，倆月光景，原來那個驕縱任性的少女沉穩了不少。
“怎麼？鄉勇不收你麼？”正在猶疑間，一個柔柔的聲音的在寶瑛的身旁響起。寶瑛回頭，一個二十七八，白淨麵皮，削肩窄腰的女子瞪著亮晶晶的眸子瞧著她。
寶瑛有些發愣，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報名當鄉勇，又想不明白怎麼就鄉勇不收自己呢？可低頭一看自己個的裝扮，她就恍然了，抹的黢黑的小臉、短褂、甩褲、瓜皮小帽，活脫脫就是個市井小子麼。
“是呢，他們不要！嫌棄我瘦弱！”寶瑛擰著眉故作為難的樣子。也是，寶瑛的樣子，扮作男裝是顯得有些細弱單薄。
“那麼，你跟我走吧！”窄腰女子淡淡一笑，說道。
“去哪兒啊？”寶瑛疑惑的問，同時也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這個女子，從麵相上看，倒不像是壞人。
“我家公子要找個小廝，你可願意？”窄腰女子也不在意寶瑛的審視，爽快的說：“白日裏也不用你跟著，晚上回家一切有我，說白了你去就是個擺設。去是不去？”
說完，她就瞪著寶瑛等她回話。“這麼好？”寶瑛覺得難以置信，入川以來，除了倒黴就是倒黴，怎麼？今日是否極泰來了麼？寶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你去不去呢！”窄腰女子很有耐心，依舊輕聲細語柔和的問。
“那平時我就跟著您唄？您說了算是麼？”寶瑛笑靨如花，樣子有些狗腿，說話間都不自覺地“您，您”的了，她幾乎已經是要打定主意了，畢竟，縣衙難進，紀衡難見，今日遇見這個女子沒準是個機緣，在她張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寶瑛就已經聽出來她純正的京城口音了。而且，而且她的身子骨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但有半分不對，她有絕對自信打不過是絕對跑的過的。
“差不離吧！”
“我去！”寶瑛都有些不由分說了，不用跟著公子，整日裏跟著個溫柔姐姐的小廝，到哪兒找這麼好的事啊！還用求紀衡？沒準運氣好，主家會帶著她回京城也不一定呢！否極泰來，否極泰來，寶瑛美到不行，一直在心底默念這四個字蹦跳著就要跟窄腰女子走。
“你不必知會一下家裏人麼？”窄腰女子沒有動，她驚異的看著寶瑛。寶瑛悲從中來，哀哀戚戚的說：“我是京城人，我和家人本來要返鄉避難，誰知，半路上我和家人失散了，成了孤兒啦！”寶瑛說的並不是假話，事實也的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