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說過,閆天佑抬起頭來,不無得意地說著,咱們有十二天的時間呢。
似乎,他對她穩操勝券,盡收眼底。這句話惹了她。他居然敢!她狠狠地說,你說得真對!然後,她很突然地把他一推,閃身便走。海風迎麵吹過來。她的頭發被吹成向後的直線。他跟上去,梅子把雙手交叉在前。他們倆個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並排著走路。穿過海灣,穿過教堂,穿過一排樹林,她已經看見酒店的燈紅酒綠。很多男女在門口談生意,一派繁榮景象。
按照行程,第六天上午他們要乘兩個消失的船,去看海參威中間的一個島嶼,並且住在那兒。上船之前,梅子給他們準備了暈船藥。許多粗心的導遊是不預備這些藥的。梅子記得她媽媽常常說的,應該對值得好的人非常好非常好。所以,梅子還是願意與人為善,為人著想。當然,她因為她自己也暈船,她知道其中滋味。
梅子舉起小旗喊,還有誰要暈船藥?這個船要坐兩個小時,晃得很厲害的。但男人們忙著去衛生間,出來一邊係褲扣一邊打著哈氣。林靜因為有寧仕美護送,上車下車購物處處占優勢。她又提出要給自己買靠窗的座位。但是,船票都是公司早就定好了的,梅子也無能為力,隻能答應上船後幫她去換位。皮大郅的相機忘在賓館裏,又要回去取。梅子看時間還早,就同意他回去取。等她安排好這些事情,已經暈頭轉向。剛上船,唐文又開始賴皮道,唉,出來的時間太長了,真難受受!
梅子知道他想什麼,忙安慰說,你放心,這兩天就安排!聽了這話,唐文就像服了暈船藥一樣,立刻鎮定下來。船上有個靠窗的座位是黨含紫的,林靜馬上湊過去搶奪。黨含紫順勢說她不暈船,正要在甲板上招降,就把座位讓給了她。在所有的上車下車、上船、下船的時候,這個人準時第一搶占最有利位置的,她的身體不好成了她的任意通行證。
因為換了座位,黨含紫發現新座位正好坐在閆天佑的後麵。她是第一次坐船,並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暈船。等船在海上航行了一段時間後,她才發現自己的頭暈極了,吃了暈船藥也不管用,五髒六腑都沒有地方放似的。船的每一次起伏,她就一陣陣泛起惡心。她也需要一個靠窗的位置,可現在不行了,自己的靠窗位置讓了出去,不至於又去要回來。
每當這個時候,比如說煩躁的時候,或者小孩生病的時候,黨含紫就覺得另外一半的重要性。人啊,在每一個時間階段總有一件重要的事。年少的時候最要的事情,就是追求鉛筆美女的病態身體。她那時非常的胖,最忌諱別人讚美她健壯。
記得一位鄰居阿姨說,梅子,你那是嬰兒肥——人總有一個階段是要胖的,減肥也沒什麼用。等長大了,自然就變得苗條了。等到苗條了,她的生活的重心的卻又變成了另外一件事。比如說談戀愛,這個過程已經在大學裏麵完成,她已經嚐試到了戀愛的滋味,記憶是異常痛苦的,她希望這輩子不再擁有。這個階段,不知道最要緊的事是什麼。結婚?是啊,結婚——
閆天佑彷佛聽見了似的,先給梅子旁邊的一個山東人遞了一支煙過去,然後指著梅子說她有嘔吐跡象,並威脅說會殃及鄰座的,暗示他換出靠窗的座位。那人真是好人!居然起身換了。黨含紫千恩萬謝,渾身癱軟,斜靠著窗前,稍微緩解。
好不容易熬到了對岸,黨含紫隻要腳踏實地,離開好了起來。這地方說是島嶼,其實也隻是個山丘。上麵布滿了樹林,棕黃色,紅色的,暗紫的,地上鋪滿了落葉。山前地形複雜,大約是灘塗,有許多小河灣。遠處看起來,像是國家地理中的攝影圖片。近處有一處河灣,當地俄羅斯人開發旅遊,居然搞出了幾條小木船,以備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