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張曉慶:請叫我們“產業工人”(1 / 2)

張曉慶:請叫我們“產業工人”

專題

作者:駱瀚

現在國家推動城鎮化,大批的農民在艱苦地轉變了技能的同時,也應當堂堂正正地轉變身份,改善福利待遇,成為堂堂正正地“產業工人”

記者見到張曉慶時,她沒有穿上會時穿的深色正裝,而是身著高領的花邊襯衣,淡粉的休閑毛衣,深色短裙,隨手一部白色大屏的智能手機,再加上迎麵而來的隨和微笑、與年齡相合的矜持,很難把她和媒體一直在強調的“農民工代表”的身份聯係起來。張曉慶注意到我在觀察她,笑笑說:“這兩天總有記者說我像白領,我在農村生活了18年,出來務工13年,現在雖然在長沙買了房,但戶口還在山東老家,算是在農村出生,在城市生活的一代。改革開放30多年了,農民工的組成也多樣化了,分了很多層次。我覺得我比較能代表‘80後’‘90後’出生的,有一技之長的新生代農民工。”

一技以入城

說起自己在農村的生活,張曉慶的心情仍然很不平靜。她的父母很苦,總共2畝4分地養不起兩個讀書的孩子,就把地承包出去專心從事蛋雞養殖。張曉慶考大學那年,母親被查出了子宮肌瘤,手術前後長期臥床。父親一個人照顧一兩千隻蛋雞,每晚磨玉米、豆餅、骨渣,拌飼料、清洗雞舍,白天又要收蛋拉到市場上去賣。張曉慶的哥哥比她大5歲,是張家舉全家之力重點培育的孩子,13歲就離家寄宿上學。媽媽生病,哥哥又不在家,18歲的張曉慶安不下心來讀書,常常看著黑板默默地流淚。最終她放棄了考大學,回家專心照顧媽媽,幫爸爸養雞。半年之後,媽媽能下地了,張曉慶到濟南上了技校,學了一年的計算機。畢業時正好趕上北京國家圖書館縮微中心在濟南招專職電腦技工,二十歲出頭的張曉慶就帶著不大的行禮箱和同樣不太大的人生夢想懵懵懂懂地進京了。

在縮微中心的一年,張曉慶麵對成千上萬的古書,輕拿輕放地把它們掃描下來,去掉圖片上的黑點,編校成準確、規範的電子書供讀者調閱。1200元的月薪租不起國圖附近的房子,她就順著公交線路在南城豐台租間不大的地下室,車程不短,她很慶幸有時能在車上小睡一會兒。日子安定了張曉慶的心卻安定不下來,看到圖書館裏的同齡人,甚至是中老年人都朝氣蓬勃,如饑似渴的讀書,她覺得自己與城市的距離沒有拉近,反而越來越遠了。沒幾年的時間,張曉慶的哥哥從成都研究生畢業,在湖南讀博士,並且最終在長沙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一家民營企業獲得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張曉慶覺得北京的競爭太激烈,自己所學在北京前景不大,不如去長沙求職,在哥哥身邊也可以有個照應,就果斷地離開北京,到長沙哥哥所在的企業應聘了文員。

最缺的是人生規劃

兄妹倆所在的企業,是湖南一家有高校技術合作背景的山河智能機械製造有限公司,他們加入企業時正趕上企業的高速成長期。張曉負責製造部計劃科錄入和統計工作,包括員工的電子打卡,一線的工人來自天南地北,很多也是農民出身。大家看張曉慶整天開開心心,閑時也都喜歡和她開開玩笑。沒兩年她又學了會計專業,轉到了財務部做資金管理中的融資和租賃工作。張曉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有些狹窄和昏暗的路正在一點點開放和光明起來,她終於能放鬆下來,真正為自己的人生做點規劃了。

自己能做些什麼呢?一次偶然的機會,張曉慶發現公司在各地區做市場推廣時,布展員一個人忙裏忙外,做營銷規劃、聯係廣告和印刷公司、聯絡客戶、接待領導、安排住宿、布置和主持會場,常常是現場井井有條,會後要休息好幾天。對這個吃力但獨擋一麵的工作,張曉慶動心了,她靜靜地分析自己的長處和缺點,認真向哥哥請教、向領導谘詢,主動請纓更換了崗位。在僅僅全程跟了一次展會後,就風風火火地一個人走南闖北,把全部的青春和精力都投入到公司的推廣活動中。有計算機和圖文設計的底子,她經辦的公司產品推廣會總是穩妥又別出心裁,公司上上下下提起張曉慶總是樹起大拇指:這小丫頭,能拚命,活還幹得漂亮!她多次被評會公司的明星員工,在有十幾萬產業工人的經濟技術開發區也出了名。選人大代表時,很多人上下不約而同地推舉了她。幸福來得太突然,她在高興之餘還有點保留:自己根本算不上優秀,和自己一樣的青年一代農民工,多數也是悶頭在社會上打拚,要是能早一點獨立地做人生規劃,還不知會冒出多少個更優秀的“張曉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