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
也許是澶安的藥物管用,也許是非霧的命如多言所講硬的很,僅僅過了兩天非霧便有好轉的跡象。
非花摸了摸他終於不再發燙的額頭,鬆了一口氣,累極了的她也不作多想,歪了身子就去打盹兒了。
多言打了個哈欠,拍拍小臉醒醒神,又撩起簾子看看外麵。見天色不早已然入夜,心中難免擔心少爺在外麵長時間騎馬是不是受得住。探頭出去,他瞧見他家少爺正和非花姐的姐並馬而行,不知說到了什麼,神色頗為愉悅。
轉身又看見睡得毫無形象的非花姐,多言忍不住感慨,真是三千世界無奇不有。
非花姐早先被叫一聲“妹妹”叫破了女子身份,非花姐的姐身份倒沒破,還刻意偽裝了男子聲線,但那行為舉止任誰看上兩眼就能變出雄雌來。現在眼看馬上就要入都分離了,同行近月餘倆人也沒想著收拾下給人留個好印象,硬是就這麼從初時見的啥樣一直堅持到現在。
非花姐打頭天見她時留在頭發上的茅草到現在也沒來得及扔,非花姐的姐就更別提了。罩著一身寬衣大袍看不出身形,一張辨不出年紀的臉子上灰印子黑印子縱橫交錯,乍一看跟個老太婆似的,要多嚇人有多嚇人,想怎麼嚇人就怎麼嚇人。
唉,多言歎氣,他不明白他家少爺怎麼就能對著那張臉談笑風生了。
這邊多言奇怪,那邊他家少爺澶安也心驚。明明一向眼高於頂的自己,怎麼就能對著這張無法形容的臉侃侃而談了。而且相處時間越久,交談時的感覺還越是歡愉,從天文地理到人間世事,千奇百怪包羅萬象。
難道是因為對方時常能跟自己對答如流?還是因為對方偶爾能蹦出的精言妙語?再不濟是因為對方常另辟蹊徑將自己辯的啞口無言?又或者是對方眼神中偶爾閃出的俏皮乖戾?
好吧,真的回答不上來。
總之眼前的女子是個除卻臉和身材外,處處有可取之處的女子。
“明日就能到皇都嗎?”
容墨柏的話打斷了澶安的驚疑,澶安聞聲側頭去看她,見她一臉莫名地衝自己眨眼,一雙眸子在黑夜下映襯下像是會說話一樣。
“哦”澶安撇過頭回道:“明日午時差不多就到了。”說罷勾起嘴角輕笑一聲。
容墨柏見狀稍稍迷了眼,心想瞧這傲嬌受,隻這麼隨意一笑便能笑出百媚叢生的風華來。
“這段日子承蒙照顧了。”容墨柏手持馬韁拱手拜謝。澶安再笑,回聲:“不必客氣。”
···還能不能愉快地談話了···
氣氛略是尷尬了會兒,容墨柏再次出聲:“不知閣下姓什麼?家住哪裏?他日若有機會你我可在皇都聚上一聚,讓我正經擺個小宴酬謝一番。”
倆人一路交談似乎都有刻意規避對方身世,容墨柏此時問題來的突然,讓澶安一時間無法作答,略作考慮後他道:“鄙人姓齊,家住皇都東北郊。”
沒說給機會聚會,也沒答應赴宴應謝,這廝難搞啊。
容墨柏從澶安的回答裏分析出對方的潛台詞,不介意地笑笑,將話題扯開又問:“跟齊兄打聽一人,不知可否?”
澶安一路上早已習慣了容墨柏的問東問西,明知道她是在打聽消息也不揭穿,撿了無關緊要的能說就都說了,擺擺手,他道:“但說無妨。”
“此人名蘇軾,字子瞻。”容墨柏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澶安,但見他眉頭微皺,回憶了半響搖頭道:“不曾聽聞,可是你家中故人?”
···(⊙o⊙)…
“算是古人的古人,我隨便問問而已,齊兄莫要放在心上。”容墨柏笑著回答,刻意模糊了“古”與“故”的發音,不待停頓她又對澶安道:“其實還有一事,不知該問不該。”
澶安輕“哦”,眉眼嫵媚一笑,示意她盡管說。
“是這樣,幾日相處下來,我想齊兄也可看出在下是個喜好舞文弄墨之人。那日聽齊兄吟了扇麵上的詞,在下著實覺得是首曠世奇詞,所以至今難以放下。幾日來翻轉不安就想跟齊兄求得這詞的出處,不知齊兄是否可以告知?在下也知此事牽涉令妹,故而覺得難以啟齒,卻實在是因著明日便要分離,我怕再不相提,恐就再無機會了。”容墨柏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扯,兜了一圈不過想要再詳細打聽那詞而已。
澶安聽了容墨柏的話,默了默,道:“不是在下不肯以實相告,實在是我也不知道出處是哪裏。詞是好詞,但我卻是不知家妹從何而得。實不相瞞,當年家妹離家後,我曾將這詞散了坊間花下重金尋找下闋,試圖尋找絲毫關於家妹的行蹤。隻是結果卻不隨我願,人人都隻道這是好詞,卻沒人做的出下闋,故而家妹的行蹤也無從查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