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得黑,臉蛋又圓滾滾的,這樣一哭,憨氣裏麵就帶了點兒嬌。雖然還是不好看,但是惹人疼。哪怕屠老漢看穿了斐鳶的小心思,也不由得心疼起來:“阿鳶莫哭。”
“阿鳶快別哭,奶奶吃,爺爺也吃。”李氏不如屠老漢心思細膩,隻當小孫女兒被水鬼嚇著了,連忙把兩塊白麵饅頭拿回來,自己一半,屠老漢一半。塞給屠老漢的時候,還瞪了他一眼:“快吃,再惹阿鳶哭,晚飯沒你的份。”
斐鳶垂下眼睛,拿起一塊雜麵窩窩,飛快掩住彎起的嘴角。
吃過飯後,斐鳶端了碗筷出去洗涮。李氏想要阻攔,被屠老漢拽了拽,詫異地扭頭,卻被屠老漢引著往裏屋走去。
“你拿三文錢出來,我去給王大夫送診金。”屠老漢說道。
李氏偏頭看了看他受傷的手臂,沒說什麼,蹲了下去,從雜物堆下麵抱出一隻陶罐子。在裏麵摸了一會兒,摸出三文錢來,遞給屠老漢:“你孫女兒可真心疼你。家裏就這麼幾個錢,用掉一文,她的嫁妝就少一文,她也舍得給你花。”
屠老漢嗬嗬一笑:“咱家阿鳶是個好孩子。”
李氏歎了口氣,蹲在地上,把罐子塞回去:“攢了這麼些年,才攢了兩吊錢,阿鳶都十三歲了,這親事可怎麼辦?”
屠老漢臉上的笑容慢慢不見了,一聲不吭地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我給王大夫送診金去。”
院子外頭,斐鳶將兩老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屠老漢和李氏的年紀大了,耳朵不那麼好使,說話的嗓門不知不覺就大了。斐鳶的身體年輕,輕易便將這些對話捕捉到耳中。她低頭垂眼刷著鍋碗,裝作沒有聽到。
爺爺奶奶肯定不想讓她操心,她就裝作不知道就是。
等到日頭不那麼毒辣,便又到了下田的時候。小麥已經收割完了,眼下正是點玉米的時候。李氏背著一隻深色麻布袋走出來,對斐鳶說道:“阿鳶在家看家,我和你爺爺去田裏點玉米。”
斐鳶看向扛起鋤頭的屠老漢,目光落在他受過傷的手臂上,扭身關上屋門:“不,我跟爺爺奶奶一起去。”
“那怎麼成?”李氏連忙放下布袋,把斐鳶往屋裏推去:“日頭曬得很,把你曬壞了怎麼辦?”小孫女兒本來就黑,被日頭一曬,更黑了怎麼辦?
斐鳶不由笑起來:“奶奶,我都這樣了,還怕曬麼?”
聲音又清又脆,像銀鈴兒被風吹響一般,好聽得不得了。麵上不帶半絲自怨自艾,反倒有些坦然和爽快。李氏一愣,隨即繃起臉:“那也不行,能不曬就不曬。”
“不。”斐鳶扭身繞過李氏,一手提起地上裝著玉米種子的布袋,一溜煙兒朝外麵跑去了。
李氏叫了幾聲,叫不回來,看著小孫女兒越跑越遠,不禁又氣又惱。
屠老漢卻嗬嗬笑了:“阿鳶想去,就叫她去吧。你去屋裏,把我的草帽拿出來,到田裏給阿鳶戴上。”
李氏無法,歎了口氣,進屋拿草帽去了。
斐鳶跑了一段,便停下來,扭身往回看去。隻見屠老漢扛著鋤頭在前,李氏拿著草帽在後,相伴著朝這邊慢騰騰地走來,隻覺得心裏滿滿都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