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莊主的臉上浮現糾結的神色。

這時,三七端著一盤葡萄進來。卻是一盤海棠般豔麗的顏色,果實如拇指肚大小,格外誘人的葡萄:“請品嚐。”

孟莊主伸手指著盤子道:“姑娘,我對你們真是夠大方了,方才武成王進來,隻撈了一杯茶喝。我不僅給你們準備了茶水,還剪了葡萄招待你們。我這葡萄,可是連皇上都沒吃上一口的。”

“既然莊主大方,我也不好小氣。”屠飛鳶摘了一粒葡萄到口中,但覺與方才嚐的口感略不同,果肉結實一些,甜味則遜色一些。吐掉皮兒和籽,對孟莊主說道:“莊主這幾十畝的葡萄,就沒有一株、甚至一枝,結過無籽葡萄?”

葡萄這品種,變異起來還是容易的。孟莊主培育這麼些年,若說一株也沒有,屠飛鳶是不信的。

孟莊主想了想,說道:“倒是有一株葡萄,這兩年結出來的果實,沒有了籽兒。但是,果實比從前小了許多,連從前的一半個頭也沒有了。吃起來,口感也不大一樣。”

“孟莊主所說的這株葡萄,便是我方才所說的第一種,發生變異的葡萄。”屠飛鳶說道,“孟莊主盡管將此株葡萄的枝條,取下來另外培育,便有相當一部分長成之後,結出的果子都是無籽的。”

孟莊主眼中一亮,點了點頭:“我記下了。還有另外一種呢?”

“另外一種,我倒是有兩個想法。第一,孟莊主給我兩千斤葡萄,我便把這法子交給你。第二,孟莊主給我二十株葡萄樹,我也把這法子交給你。”屠飛鳶說道。

孟莊主不禁抬手,指著屠飛鳶道:“小姑娘,你胃口真不小!”

每一株葡萄都是他花了心血,又挖又栽又養又照料過,不說每一株都傾盡了他的心血和感情,便說價值也是千金難求。紫霞山莊的葡萄,這可是皇上都眼饞,卻奪不去的。

“莊主用哪一條來換?”屠飛鳶笑吟吟地道。

孟莊主有些生氣,小小年紀,忒也奸詐!沒好氣地道:“五百斤葡萄,不還價!”

“每年五百斤!”屠飛鳶立即跟上道。

孟莊主皺眉:“小姑娘,做人可不能如此奸詐!”

“莊主,您若知道我用這五百斤葡萄做什麼,隻怕還嫌我要的少了。”屠飛鳶微微一笑,“您守著這幾十畝的葡萄,賣又不肯賣,吃又吃不完,有什麼意思?分享才是快樂!”拿出上輩子談生意的勁頭,巴拉巴拉,對孟莊主說了起來。

作為尚書家的公子的那些年,孟莊主見過的人物不少,能言善辯的也有許多。但是張口巴拉巴拉,又直白又犀利的,還真是沒見過。

“莊主是否在想,大爺種了幾十畝葡萄,株株都是精品,串串都是美味,但就是不給你們吃!莊主,您太有生活的情調了,這樣看著別人眼饞又吃不著的感覺,當真一絕!”

“但是,您的葡萄還不夠出名呀!咱們朝邊幅遼闊,州城、百姓們都不知道您的莊園,我替您把紫霞山莊的名聲揚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您這裏有美味絕頂的葡萄……”

清脆的聲音在廳內響起,劈裏啪啦,語速甚快,卻是清晰入耳。如同一波一波的海浪,衝擊著孟莊主的耳朵,洗刷著他的腦海,漸漸有些暈頭轉向起來。

自從被掃地出門後,孟莊主就沒見過外界的姑娘了。印象裏的小姑娘都是貞靜賢惠,婉約可人的。見屠飛鳶如此,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不知不覺,便著了道兒,漸漸覺得屠飛鳶說得對。他就該把紫霞山莊的名聲揚出去,叫所有人都看得見,吃不著。

“好!”孟莊主忽然一拍桌子,說道:“就應了你,每年五百斤葡萄!”

屠飛鳶趁熱打鐵:“不如簽字畫押吧?萬一我跑了,或者耍賴不做事,莊主總有個懲治我的證據?”

孟莊主一想,甚是如此,便叫人拿了紙筆,寫下條約來。一式兩份,兩人親自簽了字,各自收起自己那份。

“姑娘姓屠?”孟莊主看了一眼落款,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這可是個好姓。”

“莊主謬讚。”屠飛鳶笑道,站起來道,“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莊主給我準備五十斤葡萄帶走,這種就行。”一指桌上的盤子,才發現偌大的盤子裏,竟然隻剩下葡萄梗和葡萄皮了。葡萄不知何時全吃完了,少年坐在一旁,眨巴著眼睛,乖巧地看著她。

“我們走著來的,拿不了許多,先取五十斤,其餘的改日再來取。”屠飛鳶收回目光道。

“行。”孟莊主便叫三七剪了五十斤海棠,盛在筐子裏。

“叨擾了。我就住在不遠處的大牛村,莊主有事可以派人尋我。”屠飛鳶示意少年抱起葡萄,一邊對孟莊主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