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漢慢了一步,低聲問小孫女兒:“阿鳶,沒有麻煩吧?若有麻煩,隻管給爺爺奶奶說,爺爺奶奶給你出主意。”

“沒事,爺爺,我心裏有數。”屠飛鳶心裏感動屠老漢的細心,攙住他的手臂走出去:“我跟沐神醫學了好些化妝的手藝,旁人絕對看不出來半分破綻的。”

屠老漢便嗬嗬一笑:“好,那就好。”

“喲?吃肉哪?這麼香?”就在李氏烙完餅子,正要熱羊肉的時候,忽然一個尖尖的聲音傳來,“爹,娘,別人說你們見天地吃肉,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你們吃肉,都不喊我們?你們知道我們家的日子有多難過嗎?有你們這樣當爹當娘、當爺當奶的嗎?”

一個婦人快步走進籬笆院子,吊梢眉,三角眼,正是老二媳婦榮氏。進了院子,徑直往灶邊走去。抻著脖子看向鍋裏,眉毛高高挑起來:“爹,娘,你們發啥財啦,滿鍋都是肉?一頓就吃這麼多肉,比我們一年吃的還多哪!”

“什麼發財啦?這是人家給阿容送的羊,可不是我們買的!”李氏從灶膛前抬起頭,“你少在這裏裝模作樣,誰不知道你和大江隔三差五就吃肉?一碗也不端給我們,還好意思說我們?我們家今年才頭一頓吃,你少在那胡說!”

“哎喲,您這麼說,可真是冤枉死我嘍!我哪裏吃過肉哇?還不都是大江和家裏那三個小子吃的?三個小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吃肉怎麼行哇?”榮氏一連串兒地說道。眼睛盯著鍋裏,見水還沒燒開,便將視線一轉,看向屠飛鳶的頭上:“哎喲,早先我就聽說李家丫頭把一根瑪瑙簪子給你了,就是這根吧?快摘下來叫嬸子瞧瞧。”

一邊說著,伸手朝屠飛鳶的頭上摸去。

屠飛鳶扭身一躲,沒叫她摸著。這個難纏貨,有幾日沒過來了,也不知道這會兒來做什麼?難道是聽了村裏婦人嚼舌根子,知道家裏來貴客了?

“黑妞子,見了二嬸咋也不知道叫的?”榮氏叫道,不甘心地又抬起手,朝屠飛鳶的頭上摸過去。一雙眼睛裏閃著貪婪,這根簪子可是好東西,瞧著這顏色、這光澤,少說也值個七八百文錢。

李氏從腚底下抽出一根柴火,扶著膝蓋站起來,對著榮氏就抽起來:“你做什麼?還想搶小孩子的東西?你要臉不要?”

“娘,你咋打人呢?”榮氏的手上挨了一下,痛得連忙縮回了手,叫道:“她一個小孩子,戴這麼貴重的東西,也不怕弄壞了?她又沒有娘,我是她的嬸子,我給她保管著,不是應該的?”

“呸!”李氏罵道,“以為我們都不清楚你是個什麼玩意兒?東西到了你手裏,還能有個好兒?一準換了錢摸牌去!也不知道老二造了什麼孽,娶了你這麼個敗家娘們!”

“娘,你這話咋說的?”榮氏不服氣了,瞪起眼睛說道:“要是你和爹管我們的事,我們還能窮得吃不起飯?我要是不摸牌賺兩個,我們一家五口人就餓死啦!”

“管你們什麼?還管你們什麼?”李氏氣得拔高聲音說道,“老屋給你們住了,家具給你們搬走了,棉被褥子都給你們留著了,你倒說說,還管你們什麼?”

“那老宅是給我住的嗎?是給你們屠家的孫子們住的!那家具是給我用的嗎?是給你們屠家的孫子們用的!那棉被我一床也沒蓋著,都被你們大孫子、二孫子、三孫子蓋著哪!”榮氏抻著脖子說道,腰板挺得直直的。

屠家一共三個兒子,大兒子屠大海不必說,隻得屠飛鳶一根獨苗苗。三兒子屠大河,生了倆都是閨女。獨獨二兒子屠大江,連生三個都是小子。為此榮氏的尾巴翹到了天上去,不僅占了屠家的祖屋,把屠老漢和李氏攆出來。更是隔三差五來屠老漢和李氏這邊溜達一番,看得入眼的一律拿走。

李氏心裏有氣,但是榮氏說的,又讓她無可辯駁。誰叫老大家、老三家都沒有兒子呢?老屠家的根兒,就在老二家了,榮氏是屠家的大功臣。

榮氏趁機往屠飛鳶的頭上摸去:“黑妞子,把你頭上簪子給我,你大哥快娶媳婦啦,聘禮還沒湊夠哪,你這個小姑子,怎麼也得添一份吧?”

屠飛鳶在井邊刷著壇子,準備釀酒用。見榮氏如此無賴,不由得眉頭一挑,就要做點手腳。李氏卻比她更快,鍋裏也不管了,拿著柴火就追過來,大罵道:“滾!小孩子的東西也貪!我們家阿鳶的東西,誰都不能碰!”

榮氏一把奪過李氏手裏的柴火,“哢嚓”一聲掰斷,丟在地上,一手叉腰,指著屠飛鳶罵起來:“這個小賤種長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屠家的種?你瞧她又黑又胖、又矮又壯,十裏八村也找不到比她更醜的,還有臉戴簪子!她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