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蘇聽了這話,嘴唇蠕動了數次,終究還是沒有將話說出口,最後隻能用非常緩慢的速度,沉重均勻的落下呼吸。
“我向來強悍,不需要任何人擔心。”
在梅長蘇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一句輕得近乎消散於無形的話語飄蕩在梅長蘇耳邊,這句話語即便在這極端喧鬧的地方也依然極為明顯。而在聽清楚這句話之後,梅長蘇的心裏也不可抑製的升起一種有些抽搐得疼痛的感覺,他強抑著轉頭的衝動,快步向前走去。
“閣下不出來見見嗎?”北冥寒看著梅長蘇走後,站在原地說道,而對方並沒有什麼答複,仿佛根本就沒有人,這隻是北冥寒的錯覺而已,而北冥寒卻還是站在原地,淡淡的重複著話語。
一直到第五遍,那人也終於有了聲音:“你很優秀。”
聲音辨不出男女,也聽不出年齡,然而北冥寒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顯然對此已經司空見慣。
“多謝誇獎。”
“我沒有惡意。”那人的語氣平淡,頓了頓之後又再次說道,“我隻是想知道,像你這種各方麵素質都臻於完美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你本可以去那個更適合你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呢?”北冥寒勾唇反問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人似乎愣了愣,隨後喃喃自語著,聲音漸漸遠去,北冥寒知道那人是真的走了。
北冥寒靜靜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才踏著緩慢的步伐向梅長蘇離開的方向走去。而從始至終,北冥寒的眼裏都是賽過寒霜一般的清冷,心中更是死一般的漠然,這是無數生死殺伐中練就而出的可怕心智,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著絕對的冷靜。
梅長蘇看遠方的天,親近身邊的湖,在湖與天之間徘徊,天已經黑了下來,夜色籠罩了湖水,湖水隱沒夜色裏,閃爍在湖麵上的花燈十分漂亮。
偶爾會有一些零星的片段閃在腦海,這一瞬間就會覺得時間過得真快。
可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並不難過,手上的冰冷似乎還未散退,北冥寒總愛靜默的陪在他身旁,趕走他的彷徨,偶爾兩言,卻教他一陣清明。
北冥寒的指尖劃過他的手,手指冰冷,掌心卻感受到一片不一樣的炙熱,夜色微涼,那是心動的聲音。
煙花一朵接一朵的綻放,站在梅長蘇這個位置能看到遠處湖麵反射的微光。
絢麗的、像寶石一樣的顏色曼妙的展現在湖麵上。煙火與漆黑的夜色相映成輝,照亮了整個城市的上空。
絢麗的光華是肆意映入梅長蘇的眼瞳,梅長蘇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看見北冥寒不知在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旁,周身沐浴在一層透明的光輝中,好看得叫人挪不開眼。
梅長蘇出神的望著北冥寒,那個女子靜立在一旁,安靜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許久,女子轉過頭,清冷的聲音在梅長蘇耳邊響起,“真好。”
是啊,真好。
北冥寒安靜的站在那裏,斑斕璀璨的光芒搖曳流轉,照耀在她身上,麵容浸在細密的月光裏,素衣白衫。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水流花落,風清水靜。
的確很好。
“不是說放花燈嗎?“北冥寒微微偏了偏頭,對著梅長蘇問道。
“對。”梅長蘇回過神來,連忙答道,隨後似乎又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會嗎?”
“看多了自然也就會了。”北冥寒毫不在意的聳聳肩,抬手指了指旁邊那對濃情蜜意的小夫妻,丈夫細心的為妻子擺弄好花燈,指導妻子,妻子也配合的做出什麼也不懂的樣子認真的學著。
“……還可以許願。”梅長蘇盯著那對小夫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靜默了一會兒後才繼續說道。
“嗯。”北冥寒看著梅長蘇從一旁的小販手中買來花燈,當然,對於小販口中白頭偕老諸如此類的言論,直接無視。對於她而言,這些話根本就不能掀起她心中任何的波動。
梅長蘇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把花燈遞給北冥寒,北冥寒也直接接了過去,看著她並沒有什麼反應之後,有些失望的在心中歎了口氣。
北冥寒在湖邊蹲下身子,將精巧至極的花燈小心翼翼的點燃,再將之放入湖中。微微仰頭,夜色很美,煙花也很燦爛,可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北冥寒再次低下頭有些出神的望著花燈,靜默許久之後開口,聲音幽幽遠遠,卻意外的顯得極為十分平靜:
“如果沒什麼一定要做的事情,我隻想安安穩穩的生活,每一天都像現在這樣平靜。”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樣的夢想,不知道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