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慶三年十五,南朝天長節。
不管這廊裏如何的熱火朝天,溫夷鳳的鳳兮宮卻是如往常一般,安靜閑適,好似一處世外梨園,不受絲毫影響。
溫夷恒已經全麵整合溫夷衛和暗夜,即是過客,具體情況她都刻意的避開,不聞不問。她是徹底的賦閑在家,每日裏吃吃睡睡,睡睡吃吃,和綠腰溫情為伴好不快活。
今日,卻是不好再霸著溫情同自己吃睡,便讓她去一品軒看看。好幫襯著子商一二,她也好更加心安理得的睡覺。
閑來無事的時候她算了算時間,終於知道自己近來為何嗜睡如命,她體內的毒,毒發時間快到了。恩……是哪一天來著?上一次是溫夷鳳本尊自己受著的,疼不疼呢?到底疼還是不疼呢?哎,藥材不齊,隻有眼睜睜的看著它毒發,這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啊。她又惦念著林蕭的假死丸,要不就以毒發為引,金蟬脫殼?
這樣的話,毒發後昏迷,不痛又可以脫身……。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綠腰不知哪裏去了,室內燭光昏暗,倒是林蕭那廝今晚會出現吧?“哎,林蕭啊林蕭,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嗎,”不就是絕息丸之類的假死藥嗎,有這麼難,不就是喜歡自己的妹妹嘛,矯情。
“哎……”久久的一聲歎息像是積了一夜大雪的鬆枝撲簌簌不堪重負落了一地。“噗”徒然聽到一聲嗤笑,溫夷鳳快速起身環視四周“誰,誰在那”邊說邊要去撩開浣紗。
忽地察覺到頸上一涼聽見身後傳來沉悶的男聲“不準回頭,退到內室,快”溫夷鳳一愣,暗自好笑,是……刺客?卻也依言退向內室,嘴角微揚的那一瞬到底是沒有逃過身後的那雙眼睛。
進了內室,察覺到那道灼熱的視線一直黏在身上,溫夷鳳努力忽略那道視線,這種情況一般該怎麼說?夷鳳想了想降低聲音溫婉的開口說道:“這位黑衣大俠,還請速速離去,此地雖是冷宮卻是不宜久留”“轉過身來”又是那道沉悶的男聲,隱隱帶著不可置疑的霸氣命令道。
入鼻血氣腥臭,受傷中毒?還這般囂張,溫夷鳳淡淡接口道:“此地是南朝皇宮,不管閣下什麼身份,盡早離去才是上策”說完溫夷鳳略覺生冷,剛想說些什麼補救一番,卻聽見隱隱的悶笑聲甚覺刺耳,想來自己何時這般被動過,前世體弱多病,初始有影,而後有暗。什麼時候身邊缺過人,唯一拿槍指過自己的就隻有兩個人,影和雨,現在……很好,多了一個。
鳳徒然回身,身後的人也是一驚,不動聲色的挪開手中的劍,咫尺之前的女子一身白衣素裙甚是隨意,黑發如瀑,散於肩上,昏暗的燭光下的麵容不甚清晰。但約莫可以看出是個清秀的女子,五官端正。最為引人的便是那雙鳳眸,似新生兒般純粹,又清澈深邃的如一汪胡泊,若仔細些,就能透過那雙晶亮的黑眸看到眼底的清冷,疏離冷傲更是不躲不藏似是故意展現,偏又能完美的融合周身慵懶無害的氣質。現下那眼中分明的透著慍怒又似是氣惱,還有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糾繞在一起甚是……有趣。
鳳自然地從那雙好看深沉的眼裏嗅到一絲玩味和猜疑,還有那不加掩飾的欣賞。眼前的人一身黑衣黑袍淩亂不羈,胸前有少量血跡,血色濃黑,氣味腥臭又隱隱夾雜著一股清香,這種香味是什麼了?白色的麵具覆蓋大半張臉,一張性感優雅的嘴唇正隱隱泛白,照現在這種程度來看中毒已有一個時辰,手裏的劍鋒芒畢露,一看就不是俗物。不錯嘛,中毒頗深,夜闖皇宮還能優哉遊哉。
少惹為妙……當下不願再做周旋冷然開口:“閣下本領高超,想來進我鳳兮閣有好一會了吧。”不久,也就在公主拿起列國誌的時刻”那原本沉悶的男聲略帶絲絲慵懶從麵具下性感至極的嘴裏一張一合的迸出來,卻是讓鳳聽得字字生惱。
那豈不是有兩刻鍾,若不是他冒然出聲,自己豈不是毫無所覺?“閣下可知此為女子閨閣,我雖為冷宮出身,卻也是一名女子,江湖救急自然不拘,但未免禍及池魚,大門在外左行100米便是梨園,請”說罷也不待回答,衣袖一揮直指大門方向,甚是果決。“本尊……還未待男子話落,外間卻傳來綠腰焦急的聲音:“主子,皇上領著百官往我們這兒來了”眼看著黑衣人緊了緊手中的劍,鳳急忙厲聲止住綠腰的腳步道:“門口候著,本宮正在沐浴,半刻鍾後起身”“是”隻見那抹綠影一頓便折了回去。
鳳也顧不得那把明晃晃的劍,拉起黑衣人的手臂進了內室隔壁的一個小間,“滾進浴桶裏,沒本事就不要做刺客”夷鳳冷冷的斜了黑衣人一眼,便轉身往內室走去。
遠去的白影絲毫沒有察覺到一瞬間迸發的淩冽殺氣,黑衣人卻是收了劍,目光微沉的抬眼望了望屋頂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毫不猶豫的滑進浴桶裏。嗬,以為是隻小白兔卻是隻有藏有厲爪的小白貓,麵具下嘴角勾起的弧度泄露了主人的情緒,無端的讓屋頂的人的心顫了顫。
這小間也是用沙曼分隔,辟出來做浴室,倒也是別有一番雅致。
水是冷的還有些涼,女子閨閣放上一桶冷水何用?再環視四周,發現浴桶邊緣靠牆的一側裝有一個木台,似是平日裏放東西用的,但奇的木台中間鑲嵌了半塊竹筒,……這是幹嘛用的?他忽然覺得心情不壞,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敢對他說滾的人,眼前一暗,入目的便是那雙眼睛,他可沒漏看黑沉鳳眸眼底的笑意。隻見她揚揚灑灑的散了滿浴桶的白色花瓣,花香迅猛傾鼻而來,黑衣人顰了顰眉,抬眼掃向那麵無表情的小臉,腦中閃過一個想法“這花是故意的”。
剛想說些什麼,便聽見外廳的嗬斥聲清晰的傳來。他徒然呆愣的看著自己被眼前相貌平平,皮膚慘白的女子揪著衣領拉起身。以至於多年以後他總會想起那一幕:她眼含警告的塞了一顆什麼到他嘴裏,然後當著他的麵解開外衫衣帶,露出素雅的白色裏衣,小手輕揚,發帶散落,一頭長發劃過他的麵頰傾數落入水中,發濕即起,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快步出了內室。動作行雲流水,優雅至極,他甚至看見發絲的水滴落暈染傾濕她的衣衫。當時他做了什麼?他任由自己緩緩的滑進浴桶裏,任水淹沒口鼻。腦裏重複的隻有那句“好好給我呆著,注意換氣”,有那麼一刻他清晰的感覺到心口跳動著從未有過的頻率,這種感覺……抬手摸了摸胸口,難道是傷口的毒藥引起的?這毒……眼中寒光一閃,回去後要邪好好看看,腦子裏卻不斷閃現她解衣散發的那一幕。
鳳兮宮,南朝的皇帝帶著一眾官員立在正廳裏。
溫夷鳳一出現,便被目光集聚。一眾官員都驚奇的打量著眼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公主,話說這南朝溫夷皇室折騰到現今,這一代也僅剩五枚碩果,一枚是當今天子,一枚是三皇子睿親王,一枚是被貶到北臨道的四皇子安王,據說還有一位周遊列國的七皇子霖郡王,另一枚自然是這位生於冷宮,長於冷宮的小公主溫夷鳳排行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