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願
昨夜因為心滿意足，芳華便睡得很沉，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府裏如她想的一樣人心惶惶，但也僅止於西院。這東院都是她父親上官安的人，上官安又沒犯事，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必驚慌。
上官安去上朝之前讓上官彥留在府中，說是去了隻會徒惹旁人嘲笑。他走時丟下一句恨恨的“丟人！”，讓年近四十的上官彥也不禁紅了老臉，再無話可說。
昨夜他聽下麵的人來傳報，說是江姑娘中毒身亡。他記不得是哪個江姑娘，但總歸是自己養的那批歌姬其中的一個，便擺擺手讓人抬去埋了。
雖歌姬買來花了不少銀子，但說到底也隻是一條卑微的人命而已，死都死了，他不至於還要替她查出真凶。但他在房中歇了不到一刻，便聽到外麵吵起來，說是那些歌姬都鬧了起來，說他上官彥不拿她們當人。
本是下賤之身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但人多了就難免讓人心煩。上官彥氣急敗壞地出去鎮壓，看見江辭雲麵色青黑地躺在院中，更是生氣。
還不等他發火，西院的門就被人打開。
京兆尹一身官服威嚴肅立，目光如炬，聲音朗朗地道：“上官彥，本官接人舉報，你隨意打殺府中丫鬟，這是無視人權，更是無視朝廷綱紀！”
上官彥很冤，但是他不敢喊冤，雖然江辭雲不是有人權的丫鬟，而她的死也不是他下的手，但是江辭雲是歌姬啊！
從揚州買來的歌姬，其實很多官員家中都有，上官彥養歌姬就是用來送給各官員以做籠絡和奉承的。他倒是想自己享用，無奈夫人是母老虎，故不敢造次。
歌姬文化乃是約定俗成，但始終是醃臢事，上不了台麵，所以朝廷是明麵上禁止的。現在京兆尹就在這裏，若是知道站在他麵前的這一堆姑娘都是歌姬，還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上官彥想要掩飾過去，若是打殺丫鬟的話，他也就是罰一個月俸祿這樣的小事，但若是歌姬之事傳出去，就不止是這樣了。輕則遭人嘲笑，而重則就是貶官了。
但他還來不及應下打殺丫鬟的罪，就眼睜睜看著十幾二十個女人撲通一聲跪倒在京兆尹的麵前，口中戚戚道：“大人請明察，江妹妹並不是什麼丫鬟，而是歌姬！我們都是自揚州而來，在上官彥大人的府中已經住了將近兩年。上官彥大人最是不把我們當人，若大人今日不來，恐怕明日我們都會隨江妹妹而去了。”
一張張如花似玉的臉上都是最真摯不過的乞求，但在上官彥看來，就是如同閻王催命一般的可怖了。
他知道東院那邊還有人沒睡的，可是能任京兆尹這一職的人，最是無情，便是上官安過來求情，京兆尹也定是不為所動。而且他現在說再多，落在京兆尹的眼中都是狡辯。他隻是想不通，那些往日裏膽小如鼠的女人，究竟是怎麼有了這麼大的膽子，敢在京兆尹麵前告他這一狀的。
“定是麵如豬肝，吃了蒼蠅一樣的難受又惡心。”玉寒見芳華在猜昨夜上官彥的反應，很是樂了一番。
“就你聰明。”芳華嗔她一眼，連誇兩重。既是為了玉寒知她心事的欣慰，也是為了玉寒昨日辦事的用心。環環相扣，破釜沉舟，在所謂事實麵前，上官彥自身難保，還有心思去害旁人嗎？
而江辭雲，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又聞外麵來人說大小姐來了。
玉寒瞪了那來傳話的人一眼：“什麼大小姐，她隻是二房的，我們大姬才是這整個侯府的大小姐。”
上官安封爵桑樂侯，祖父上官桀為上將軍，但上官桀拒絕身為庶子的上官彥住進他的將軍府，所以上官彥自年少到成家立業這麼多年來都一直住在上官安的桑樂侯府。
玉寒麵露警告，那人便忙不迭地點頭改口：“是，稟告大姬，二房小姐來見大姬了。”
上官燕華在仙暇院的大門外，並未聽到這話，進來時一張臉笑盈盈的，叫芳華：“妹妹。”
芳華饒有興致地應下，問她：“長姊，什麼是歌姬？”
燕華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漲紅，她也是未出嫁的女兒家，但是自己父親上官彥背地裏做的那些事她還是有所耳聞的。昨夜西院發生那麼大的事，不說來龍去脈全都知道，但是上官彥乃至整個二房所遭受的屈辱她也是明白的。
未曾想到，連芳華都知道了。一個六歲的孩子揚著一張無辜的臉問她何是歌姬，她倒是一時分不清她是真心在問，還是故意為之。
芳華嗬嗬笑了，她的燕華姐姐，現在的臉皮還很薄呢。
“妹妹何故笑？”燕華發問。
“我看府中人都在笑，也不知道他們笑什麼，便隻好跟著笑了。”
然後燕華的臉便更紅了些，早上擦的胭脂都不太看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