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七章真心(1 / 2)

第十七章

劉弗陵踏進椒房殿的門時,天上的星子已經盡數睜開了眼,嵌在黑沉的夜空中顯得尤為閃亮。

夜已經很深了。

守在殿門的一眾宮人們見了他來都作勢要行禮,劉弗陵輕咳一聲,隨行的孟全便一個抬手,示意這個禮就免了,免得擾了裏麵的小皇後。

這時分明已經過了子時,劉弗陵站在門檻外,無聲地笑。才說了很生氣不想見他,等他回到宣室殿又巴巴派人跑來告訴他門會關得很晚,小丫頭,連服軟也服得這般別扭。

孟全給他開了門,他便動作輕輕地踏進去。

外室隻燃了一隻小燭,並沒有人。劉弗陵回頭來用眼神問沈芸,沈芸答:“是皇後親自趕的人。”

用了一個“趕”字。

劉弗陵想到了什麼,目光淩厲地看向沈芸,但她隻低了頭,不見一分心虛的怯弱。劉弗陵便調轉了視線,看向漆黑一片的內室,覺得自己還是多想了。

都已經這麼晚了,她定然是已經睡了的。

那便,看一眼就走?

他讓孟全留在門外,一個人穿過外室裏小燭昏黃的光,走入了內室。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連帳子都未動上一分。窗戶投了點稀疏的月光進來,屋裏靜得讓人覺得心驚,劉弗陵突然有些後悔,應當在門口脫了鞋再進來的。

他行至床邊,伸手撩開了簾子,月光透過縫隙撒進去,正映在芳華的臉上。

白日裏梳的發髻都被打散,脂粉也洗得幹淨,額上的幾縷碎發俏皮地搭在眉上,雙眼緊閉,鼻子翹挺,一張十二歲的臉再真實不過地呈現在劉弗陵的眼前。

這張臉六年裏他見過無數次,每一次上麵都是有著最鮮活的表情,或是嬌俏,或是歡喜,或是難過,或是生氣,像這樣平平靜靜,倒還是第一次。

這六年裏,他寵著芳華,芳華也依賴著他,二人似親亦友,但獨獨是“夫妻”一詞,仿佛還差上那麼一點兒火候。

周映雪第一次要侍寢的時候,是她胡攪蠻纏地把事情岔了過去。他心裏其實是高興的,畢竟在這個時候,芳華已經長大了,已經不再是六歲時候的她了。她很明顯地不喜歡劉弗陵和別的女人靠近,可要說這就是感情的話,又似乎還太早了。

周映雪第二次侍寢,是他主動,她便攪和不了。但在這過後她是真的生氣了,誠然,他是願意看見她的不高興的,可是知道她的難過是真的以後,自己心中似乎也不好受起來。故而才幾日不來見芳華,為他自己主動踏出的這一步。

但是這一次,她好像是長大了,主動來與他服軟。他心中既是欣慰又是不確定,他喜歡她的恃寵而驕,可是她自己卻在學著接受這些讓自己難過的東西。就像他那時一樣,明明知道自己那樣不會好受,可是活在這個世上,總有不如意的地方,自己要是不主動學著變通,就隻能被別人踩在腳底。

他偏一偏頭,讓自己處於黑暗中的臉扯出一個苦笑來,不妨間衣袖卻被人拉住。

他低頭一看,芳華已經睜開了眼,便道:“吵醒你了?”

芳華將臉貼在他的腰上,一雙杏眼熠熠發光,聲音裏帶著最純真的魅惑:“不,我在等你。”

“陵哥,你將鞋脫了。”果真是愛折騰人的丫頭,甫一睜開眼來就命令人。

劉弗陵的身子僵了僵,眼裏劃過不可思議,他的聲音在月色下微微顫著:“你叫我什麼?”

“陵哥。”芳華便又重複了一遍,幹脆伸手到他腳上去:“你脫鞋上來。”

“容容……”他喚了她乳名,遲疑地道:“這是要做什麼?”

芳華已經手不停地解了他鞋子,扔得遠遠的,然後一雙手按在他胸口,要把他按倒在床上。

可劉弗陵雖然身材精瘦,但也畢竟是一個男人,哪裏是她能夠推得動的。他察覺到芳華意圖,便捉住了她雙手,問她:“你究竟要做什麼?”

雖然已經來了月事,可是她畢竟才十二歲。

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明可見人,隻見芳華小嘴一癟,眼睛裏竟然滾出來幾滴晶瑩的淚,委屈之色溢於言表:“我可是你的皇後,放在民間,那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說我要做什麼?”

“可是你……”劉弗陵皺起眉,憂心不已。

“我什麼?”芳華嚶嚶哭起來:“周映雪隻大我一歲而已,你都睡了她,卻這樣拒絕我,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你難道就那麼喜歡她?那你還來這椒房殿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