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人的一生中,總要經曆一些需要遁地的時刻。無法蒸發,無法隱形,無法瞬移,隻好選擇遁地。
當吳青蟬領著順風快遞全體成員酒氣衝天的出現在徐遲安麵前時,徐遲安確實有種想要遁地的感覺。即使他早已把自己的臉皮修煉的厚如城牆,可此時也難以抵擋那決堤的洪水般上湧的恥辱色的潮紅。
以前說過,在徐遲安並不久遠的人生經曆中,他吃苦不少,受到的挫折卻不多。遇到的事情,隻要他想,並且真的用心去做,就沒有做不成的,打擊都很少,更不用說像背叛這麼傷透人心的事情了。
徐遲安和他的爺爺有個賭約,如果他能在外麵闖出個樣子,那麼他爺爺就可以放任他隨便怎麼活,想做什麼做什麼;如果他啥也沒做成,那就另當別論了,還是老老實實回家做他的大少爺,回村裏耀武揚威去,一輩子別出村。徐遲安年輕氣盛,自信心把他自己搞的像是隨時都能飛升掉一樣,所以當初隻覺得是老爺子看輕了自己,衝動之下就答應了。
現在徐遲安感到了後悔,他感覺他永遠都鬥不過他爺爺。他想事情,能根據少量的信息依靠發達的邏輯思維推到一個跨度相當大的未來,他爺爺想事情,往往幾圈念珠轉下去各種結果就在腦中成了形,而且發生概率總是能預測的精確無比。所以那種絕望的情緒是基於毫無可比性的預知力之上的。徐遲安就是他算計的對象,徐遲安感覺自己真的被爺爺算計的死死的。他感覺自己什麼也做不成,自己就真的什麼都做不成。
徐遲安看著那些無謂的羞愧的同情的閃躲的他的前雇員們的目光,心說算了,還是回家種西瓜比較有前途。他雖然憤怒,卻也不怨恨他們,人各有誌,你不能因為一種連約定都算不上的關係限製人往高處走的自由。可是他就看吳青蟬比較不爽,不為別的,就為他現在這種張狂的得意的笑,雖然他是吳青萌的哥哥可是徐遲安不爽到不行,他感覺有種想扁吳青蟬一頓的衝動。
吳青蟬卻沒有被扁的覺悟,他拍了拍手,笑嗬嗬地說道:“真巧,徐遲安,在這遇到你。”
“是啊,挺巧,在這都能遇見你。還有你們大家。”徐遲安雖然不怨恨他們,可是他不能抑製住自己說些刻薄話的衝動,他的怒火需要一個釋放的窗口。徐遲安最近總是易怒的。
沒有人回答徐遲安的話,他們的眼光全部變成閃躲的了。
“徐遲安你是在生氣嗎?我能不能相信我的眼睛徐遲安?你在生氣?”吳青蟬現在通體舒暢,始終盼望的變成了現實他不由得不高興。
徐遲安點點頭,冷笑道:“生氣談不上,我沒本事,留不住大家的心我認了,學長學姐們能有一個好的前程我也為他們高興,吳青蟬你也犯不著在這挑撥來挑撥去,都不在一起做事了你這樣做有意義嗎?諸位,咱們也算共事一場,如果有什麼對不住大家的地方你們海涵,以後還是朋友。本月的工資一會兒咱們結一下,需要交接的工作也盡快交接掉。祝你們新工作愉快。”
可是他們的眼光更加飄忽了,有幾個女孩子幾次張了一下嘴,但是沒有說出話來。吳青蟬嗤嗤笑個不住,如果蛇會笑,那麼想笑聲必也和吳青蟬的差不了多少。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畫麵,一麵是幾十人站在一處,另一麵是一個人孤零零但是毫不退縮地對視。徐遲安不明白那笑聲的含義,但是他能夠感覺到吳青蟬笑聲裏的惡意,徐遲安真的覺得自己會打吳青蟬一頓,不管用什麼打怎麼打,他得打他一頓。
說實話徐遲安真的有些迷惑吳青蟬究竟用什麼樣的條件竟然可以把他的團隊整個挖走,就這點來說徐遲安是佩服吳青蟬的,因為換做他自己來像這樣挖牆腳挖的這麼徹底他自忖做不到。可是吳青蟬一夜之間是怎麼變的這麼聰明呢?為什麼說是一夜之間變得?對不起,因為徐遲安對吳青蟬的印象是他根本就不怎麼聰明。你瞧他小人得誌的樣子,看起來也不是一個能夠做大事的人,反正如果是他來忽悠自己自己是不會跟著他跑的,除非他答應把他妹妹賣給自己。
這一定是一個大的讓人無法抗拒的條件,或者是一個抗拒也根本沒有用的條件。
今天徐遲安穿的是一件灰黑色的衛衣,上麵也有一隻黑貓,眼睛中淚光閃閃,吳青萌給他買的,因為這樣的衣服貌似也隻有吳青萌可以買的過來。衛衣空空蕩蕩地掛在徐遲安身上,雖然徐遲安身材魁梧可是這衣服依然顯得空空蕩蕩。他又穿了一件灰白色的衛褲,同樣大的過分,與天空的顏色倒是很搭配。落寞,孤獨,在這即將到來的暴雨中遞升了不止一個等級。徐遲安此時真的像是一個孩子,被所有人遺棄,可還是堅持著不肯低頭,因為他認為他還有最終的依靠。
徐遲安挺著頭,嘴角掛著冷笑,背叛又怎麼樣,他經得起。
看著徐遲安的冷笑,吳青蟬反倒不笑了,眼睛中卻飄起了似乎完全不相關的情緒,那種情緒叫做憐憫。
這是兩個陣營的對峙,同時也是兩個人的對峙,徐遲安和吳青蟬,因為各自的理由沉默不語。
天真陰哪!
終於有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女生忍不住了,她憤然瞪了一眼吳青蟬,說道:“你們這麼做真的有意思嗎?對於這樣一個人斬盡殺絕,不留一條活路,可以想象的到你們今後會怎樣對我們。我不管別人,反正我是不會跟著你們做的。吳氏企業雖然了不起,但是憑我景安的畢業證書我自認為不加入吳氏還不至於餓死。”
吳青蟬臉色終於有了變化,但也隻是一聲冷笑:“好,有骨氣!還有誰願意跟著她走的現在盡可以出去,我最欣賞這種有骨氣的人了,留下來我可瞧不起你們。”
話音剛落,又有幾個人跟著那女孩兒離開了隊伍。
徐遲安終於笑了笑,看來他的人緣還不至於差到這種地步。對那個女孩子笑笑,徐遲安說道:“謝謝你學姐。其實如果你願意還可以回到順風的,今天的事情權當沒有發生過。”
但是女孩兒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她隻是說道:“徐遲安你是一個很好的人,真的,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你也是我見過最有能力的人。一個人如果他足夠好,又足夠有能力,那他就是一個上天眷顧的人。我相信你有一個很好的未來徐遲安,我相信將來你一定有特別特別大的成就,到時候我一定會再回來跟著你幹,可是徐遲安,現在我要走了。你要足夠堅強,因為你將來能夠做的更好。”
這是一番讓人感動又讓人迷惑的話,徐遲安看著臉色複雜的眾人,饒是聰明如他也猜不出裏麵的真相是什麼。
既然他們已經和吳青蟬決裂,那麼為什麼依然選擇離開呢?既然他們並沒有對自己失去希望,為什麼在自己選擇拋出橄欖枝之後還是決絕而去?徐遲安搞不懂,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和吳青蟬臉上更盛的笑,徐遲安忽然間似乎又明白了什麼。嗬嗬,他最近似乎變笨了啊,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竟然需要這麼長的時間才想明白,是和吳青萌在一起時間長了受到了傳染還是……他根本就不願意相信。
“徐遲安,我現在真的有些懷疑你所變現出來的聰明究竟是真是假了,難道你還沒有看出是怎麼回事嗎?”吳青蟬走到徐遲安跟前,和徐遲安麵對麵,甚至於鼻尖抵著鼻尖了。
“看出了一點。”徐遲安笑道。
“嗬嗬,你當真看出來了?但是看出來了你也不要說,因為我想親自告訴你。”吳青蟬感受到一種快意,對於徐遲安這樣一個土包子竟然搶走他公主一樣的妹妹的憤怒,對於徐遲安根植於普通但是要燦爛的多的絢爛才能的嫉妒,對於他根本就是毫無理由的高高在上態度的不忿,此時全都變成了複仇之後的快意充滿了吳青蟬的大腦之中,“所有人都離你而去的原因就是,順風快遞已經完完全全在我的名下,你的股權專利全都歸我所有,你一手建立起來的公司完全屬於我,你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你現在什麼都不剩,你已經一無所有。你再有才能,可是沒有權勢做後盾的你最後不依然是一場空?徐遲安,你這麼失敗,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會再活下去!”
徐遲安抽了下鼻子,撇撇嘴,說道:“你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說兩句。第一,我已經把這些東西都給了吳青萌,吳青萌給誰是她的事,她就算捐了仍了燒了那也是她的事,給她了就是給她了,給她了我就沒想著再要回去。第二,我給你說一件事,曾經我買彩票中過五百萬,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真的中過五百萬,然後我把那些錢都捐掉了。因為我之所以願意買彩票是因為當時我有兩塊錢不知道怎麼花,在水和彩票之間衡量了半天之後我認為還是彩票的意義大些,然後我中了獎,然後我感到痛苦,因為如果我的金錢不是踩在我的腳下我會寢食不安。我說這件事的意思其實是天降橫財真的不好,那麼你呢,麵對這樣一個從天而降的快遞公司,你擁有的是否心安理得呢?”
吳青蟬鐵青著臉不答話。
“還有……”徐遲安低著頭,豎起食指,“我現在想打你一拳,一個公司換一個拳頭,我感覺還挺值的。不知道你怎麼想。”
“我操……”又是這樣,吳青蟬和當初的某個人一樣,又是隻說了一半,徐遲安真是一個不知道合作的人,他總是不讓人把話說完。
徐遲安感覺自己砂鍋一樣大的拳頭有點發麻的感覺,也有點微疼,大概是碰到骨頭了,在嘴上碰到骨頭那應該就是牙了。徐遲安看吳青蟬充氣一樣鼓起來的臉頰,很爽的同時也有一點擔憂,他擔心自己的臉頰同樣鼓起來。
吳青蟬現在的心情多少和江哲林有點相似。他以前雖然覺得徐遲安沒教養沒文化,但是沒想到這麼沒教養這麼沒文化,好歹這也是一場高手之間的對決,在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揮起拳頭不會降低整場戰爭的格調嗎?雖然你格調低,但是不要讓大家知道你格調低好不好?你隱藏一點好不好?你他媽裝點逼有點高手風範能死啊?你打的輕一點你的勇猛形象一點也不會減弱,真的,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