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電影之外的精彩,有書記錄(1 / 2)

電影之外的精彩,有書記錄

寵書宣言

作者:徐峙立

《天注定》,A Touch of Sin,是賈樟柯導演最新拍攝的電影,榮獲2013年“第66屆戛納國際電影節最佳編劇獎”。斯皮爾伯格說:“《天注定》展示出導演非凡的解構視野,最佳編劇獎是我們對藝術做出的回應,是對賈樟柯的創作和天才的讚賞。”

在電影獲獎之前,我曾經和賈導商定,延續我們以前出版的“故鄉三部曲”《小武》《站台》《任逍遙》的出版形式,製作《天注定》電影記錄。我們說的電影記錄,不是簡單的“劇本+劇照”的形式,而是包括電影劇本、導演的話、主創訪談、獲獎情況、電影評論等在內的“完全紀錄”形式,也可以說,這本書就是《天注定》這部電影製作過程的檔案。

要完成《天注定》“完全紀錄”電影書,除了電影劇本是完整的之外,其他單元都還是空白。收集翻譯世界各地有影響的影評,約齊劇組主創人員的文章,費時良久,《天注定》這本書的成書運作時間,基本上跨越了兩年。內中有些過程,稍稍改變了我們製作這本書的初衷,由原來設定的“完全電影紀錄”,另外增加了“手稿限量本”。這樣,一部電影,對應兩本紙質出版物。

2013年6月,賈導回到首都。在知春裏,他的工作室,我們具體討論《天注定》完全電影紀錄的成書環節。我問導演有沒有拍攝時候的細節可以豐富這本書的內容,他先是拿出美術劉維新繪製的大海、小玉、周三兒這幾個人物的造型圖,又找出幾張拍攝時候的場記單,抬頭寫的是“《希望之旅》第某某場”的字樣(“希望之旅”是《天注定》電影拍攝時候的代稱)。當他說到電影劇本是在大同的一個賓館手寫完成的時候,驚到了我。賈導說這話的時候在抽一支雪茄,時不時需要重新點燃熄掉的煙頭。他說他最初意識到要寫這個劇本的時候,決定離開北京,回到他的“靈感飛地”大同,買了一摞稿紙,刻意不帶電腦,在酒店閉關,手寫,是原始的寫作方式。賈導拿出他寫的原始手稿,能看到寫作情緒激動、力透紙背的痕跡——筆力太猛戳破紙張,墨痕留在了下一頁上。現代的電影藝術,用這樣一種傳統的手工寫作方式記錄!我說這部電影手稿值得珍藏,要出版成書《手稿珍藏本》。

劇本讀上去有文白夾雜的感覺,有些句子甚至是半文言的,讀上去有熨帖的澀感。開篇,“狂風漫卷著雪花滿天飛舞,大地蒼茫凝重,隱約可以聽到山林陣陣鬆濤之聲音”,就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勢,像極了江湖好漢的出場。《天注定》劇本中寫到的人物出場,是和戲劇的畫麵疊加的,比如蘇三,比如武鬆,比如林衝,他們一一對照著小玉、大海、周三兒這些主人公。戲台上下,音樂聲中,又覺得他們就是古代現代合二而一,前世今生,是一件事情的兩種時態表述。當大海扛起那支用印著猛虎下山的沙發巾包裹的獵槍去槍殺那些欺壓他的人的時候,當小玉不堪忍受被嫖客用厚厚一疊人民幣抽來抽去而拔刀殺人的時候,當周三兒騎著摩托車行走在山間公路上的時候,當小輝失望厭倦之極從小南國跳下去的時候,這些現代卑微的小人物,他們的生存方式其實和古代也沒有什麼不同,隻是時間地點的差異性,工具的差異性。任何時代,小人物就是小人物。他們用卑微的力量來對抗世間的惡,忍無可忍,就隻能是身體的反抗,拔刀相向,決絕,不妥協,五步之內的匹夫之怒是可以殺死對方的。

相比電影,我喜歡看劇本,喜歡對照劇本看導演對劇中人物最初的設定和拍攝完成的不同。比如大海,劇本中大海應該是有過愛情的,當他頭纏著繃帶去學校傳達室時候,和中年婦女有一段對白,之後“兩人沉默,大海突然抓住中年婦女的手,兩人對望一下。中年婦女連忙抽手,低聲說道:你幹嘛?孩子在外頭”。很短的幾個字,但愛情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