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葉月華嫁給了李家。李家是石花街有名的醫生世家,在鎮上開有藥鋪九家,後又兼作“漢莊”生意。什麼叫“漢莊”生意呢?石花街因是鄂西北地區土特產的集散地,每年從外地輸入大量的糧食、食鹽、煙草、食糖,茶葉等,輸出大宗的木耳、桐油、草紙、火紙、棉花、土布、皮毛、木炭等。不僅有數以千計的山貨交易商專事坐地經營貿易,而且當地一大批的大中商戶也競相兼營土特產貿易,以圖厚利。“漢莊”生意就是不失時機地就地和就近收購土特產,打包成莊,運至老河口或穀城集裝上船,再運往武漢等地銷售,獲利頗大。李家幾代人經過原始積累,逐漸成為當地最大富戶之一。大妹的丈夫李延謙既是當地名醫,又是知名商戶,他被社會各界推舉為石花商會會長。
二妹葉星華嫁給了熊家。熊家有良田數百畝。家產數萬貫,農工商兼營,在石花街內外開有數處油坊、染坊、繅坊、店鋪等,並自製號票(代替現金)發行全國。還自製大型木船,專門從事桐油、石耳等土特產品運往武漢傾銷。躍為穀西十大商戶之一。二妹夫熊林也是當地“跺一下腳,地抖三抖”的頭麵人物。二妹生有二子一女,大兒熊湧泉,小兒熊清泉,小女熊彩雲。熊林生性吝嗇、表情嚴肅、身材矮小圓渾,頭腦精靈,在家裏說一不二,在外麵給人一幅神聖不可冒犯的麵孔。
葉家到了大哥葉天華這一代,家道逐漸敗落,在鎮上開了兩間紙紮鋪,香表鋪。由於競爭激烈,加上經營不善,生意清淡。民國二十五年,葉天華不幸染病去世,剩下母子三人艱難度日。兩間鋪子入不敷出,先後倒閉。母親陳氏含淚將女兒外嫁到大河對岸的楊家湖一湯姓人家,她和不滿6歲的兒子葉子龍靠給人家洗漿衣物,賣油條,賣小食品等維持生計。
民國三二年初春,沿河代家油條舖炸油條時不慎失火,殃及四周鄰居。當時正刮著西北風,火借風勢,風助火勢,迅速蔓延開來。當時鎮上無任何消防設備,鎮公所也束手無策,老百姓自發地從河裏提水滅火,無奈火勢太大,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隻得任憑大火肆虐。葉家距謝家隔有四五家之遠,也未能幸免。大火燒了大半條街才逐漸熄滅。葉家所有的物品被燒個淨光,僅存殘垣斷壁。母子倆僅搶得兩床棉被及少量衣物出來。其他家具、物品、字畫等盡悉焚毀。
“桃花三月倒春寒”,在這初暖乍寒,家徒四壁的時候,母子倆到哪兒安身呢?看到這一切,想到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呀,陳氏不由地嚎啕大哭起來。十多歲的兒子懂事似的時而拉拉母親的衣角,時而躲在一旁欲哭無淚。過路人們見此慘狀,紛紛丟下錢、物、掩麵而去。好心人勸道:“你們母子倆無依無靠,先找找親友想想辦法吧。”人們漸漸散去,陳氏想起了上蒼苔街二妹夫熊家。
陳氏背著僅存的衣物,拉著兒子一起,向上蒼苔街走去。天已經快黑了,風越來越大,尖厲的東北風呼呼作響,陡峭的寒風卷著枯草、落葉,在地上飄飛亂舞。路過桑樹溝時,隻有桑樹溝的溝水在風中把天空的散光皺成一縷縷銀波,映出一些光輝來,顯得淒涼暗淡。桑樹溝內的野狼不時發出陣陣的嚎叫。母子倆緊緊靠在一起,戰戰兢兢地走近土地廟,她想起了土地爺。在這個時候,他老人家能幫助我們嗎?她茫然木訥地走進土地廟內,望著破爛不堪的小廟,土地爺的塑像表麵已經剝落,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隻有兩隻眼睛還在發出慈祥的目光。她想,也許土地爺會顯靈的,幫她渡過這個難關的。石花街的居民們非常迷信,隻是戰亂時期,連老百姓都吃不飽,穿不暖,哪裏還有心事為土地爺重塑金身呢?她跪在土地爺麵前,虔誠地禱告神靈保佑她的一家,她跪在那裏,久久不願站起來。她要虔誠些,再虔誠些,希冀她的行為能感動神靈。禱告完畢,她的心情才好一些。土地廟離熊家還有二裏多地,當他們蹣跚來到二妹夫家門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