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青尺素(完結)(1 / 3)

青青尺素尺素醒過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而且還是被自己的師傅和可愛的小師弟算計了。

看著麵前深深淺淺的紅,她覺得自己真是遇人不淑的典範,想她五歲跟隨師傅習武讀書,算起來已經有十五年了。那個該死的長著一張娃娃臉,受了委屈就皺成包子的小子,跟師傅才不過十年,可沒想到啊,沒想到,師傅竟然為了讓自己的小徒弟抱得美人歸,給自己下了“紅塵醉”。更悲催的是,“紅塵醉”平時是尺素拿來“釣魚”的,往溪水裏倒一點,不出一刻,魚兒就會乖乖的翻著肚皮浮上來,然後尺素就指使小師弟下水去撈,這種粗重的活自然是男人做了,人家是嬌滴滴的女孩家,才不碰又腥又滑的魚呢。隻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了這一老一小的“魚”。聽著花轎外鑼鼓喧天,沿街都有道賀的聲音,尺素咬咬牙,沒辦法了,現在自己還沒有力氣,隻能先忍了,等到晚上,藥效退了,還不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師傅,這樣真的好嗎,等藥力一過,師姐一定會追殺我們到天涯海角的。”遠處的房頂上,師徒二人一站一坐,站著的娃娃臉皺成包子樣,想著彪悍的師姐,渾身冷汗就下來了。“怕什麼,等她脫身,怎麼早跑得沒影了,我還不是為了她好,都已經是二十歲的老姑娘了,再不嫁,你養她一輩子啊。再說,為師算過了,他們有緣著呢。”說完,再看一眼大紅花轎,轉眼消失無蹤。“師傅,你十算就不準,你不要丟下我啊,我不要一個人麵對師姐啊。”娃娃臉的小師弟哇啦啦的邊喊邊追,很快就消失在將雨的琴城。花轎到了江府門口停住,氣宇軒昂一臉冷漠的新郎官**從馬上下來,接過小廝遞過來的弓箭,一射天,二射地,三射遠方;喜娘從轎中將沒什麼力氣的尺素攙出來,尺素坐了很久的轎子,一路又是顛有事晃的,腳下一歪,險些摔倒,**一把抓住尺素的手臂,穩穩的扶住她,在眾人的道賀聲中引著尺素過火盆、跨馬鞍;來到寬闊的正堂,**的父母端坐高堂,一對新人拜過天地,**將尺素送到新房,轉身就走。喜娘甚是尷尬的拿手絹擦擦額頭的汗,哎呦喂,這江府的少爺長得是俊俏,可這冷冰冰的性子可真是讓人受不了。不一會,新房裏的人走的幹幹淨淨,尺素掀掉紅蓋頭,衝到桌前灌下一大壺茶水,把桌子上的吃食吃了七七八八,伸展了一下身體,覺得藥效退的差不多了。現在隻等天黑,自己就可以落跑了。尺素看著布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處處精巧非常。不過現下也沒心思欣賞,尺素翻箱倒櫃的在衣櫃裏找出幾身衣服,又把鳳冠上的珍珠拆下來裝在貼身的荷包裏,跑路什麼的,總需要錢財不是。等尺素準備好一切,又把所有的東西歸置好,就頂著隻剩幾顆珍珠的鳳冠,蓋上蓋頭,安安心心的等夜晚來臨。尺素想,這娶的人不樂意,嫁的人也不樂意,這要真是成了夫妻,世間不是又多一對怨偶嗎,所以,自己這樣做實在是大功德一件。想著從這裏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對不良師徒,然後把娃娃臉徹底變成包子臉,至於那個老不修,就讓他多吃點“紅塵醉”好了,最好一睡不醒。狠狠的握握拳,尺素已經在為可以預見的美好生活而大笑三聲了。夜幕低垂,今日無月也無星,正是一個逃跑的好日子。尺素換好衣服,把床上弄成有人睡覺的樣子,推看窗,貓一樣的翻出窗去,然後向暗處走去。尺素一陣興奮,圍牆就在眼前,隻要翻出去就萬事大吉了,越走越快,眼看就是這臨門一腳,自由就在眼前了。“嘭”的一聲,尺素被不知哪裏來的一個人撞倒在地,摔倒的同時一把抓下了那人臉上的麵巾,那人懷裏抱著的包袱也因此落在地上,尺素抬起眼,隻見那人飛快的遮住自己的臉,慌慌張張的撿起包袱回身就跑。完全是反射性的動作,尺素立刻追了上去,邊追邊喊“抓賊呀,抓賊呀,快來人啊。”然後,幾乎是立刻,周圍出現四個黑衣人,兩個蒙麵的,兩個護衛,然後就打起來了。尺素一看,這時不跑,更待何時,轉身腳下一蹬,就上了院牆,就在這一刻,一條通體烏黑的長鞭從後麵纏上尺素的腰肢,下一瞬,尺素就已經和那兩個倒黴的黑衣人躺在一起了。“誰呀,是誰呀,本姑娘幫你們抓賊,你們怎麼恩將仇報。”抱著自己從高處摔下來摔疼的胳臂,尺素慘叫。一身紅衣的**走過來,護衛稟報“屬下無能,東西被搶走了,這兩個也自殺了,我們是聽到這位姑娘的喊聲才追過來的。”**看了在地上耍賴不肯起來的人一眼,冷冷的說:“把她帶到地牢,問出主謀。”護衛立刻上錢抓起尺素,尺素一番掙紮,荷包裏的東西散了一地,**眯眼看了看,轉身就走。“我不是賊,我也沒有主謀,你們抓不到人憑什麼抓我。”尺素被兩個護衛鉗製這,氣的跳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麼這麼倒黴啊。“堵上她的嘴”**命令。“等等,我看到帶走東西那個人的臉了,你們如果還想找到丟的東西,最好放開我。”尺素看著這人一副冷冰冰,不懂憐香惜玉的樣子,覺得還是快點坦白的好。聞言,**示意護衛鬆開,尺度撇撇嘴,把地上的荷包珍珠撿起來,“現在,帶我去新房。”**示意護衛退下,帶著尺素回到新房。一進門,不意外的看到新娘不見了,**看看尺素,尺素狠瞪一眼**,坐在椅子上,把荷包放在桌子上,道“我叫尺素,我不是你的新娘子,我被我師父算計了,我拿了鳳冠上的珍珠,還有身上的衣服也是你娘子的,不過我現在也不能還你。”聳聳肩,尺素看著**麵無表情的臉,想自己幹嘛這麼誠實,什麼都招了呢,可是想到剛剛那一鞭,自己技不如人,乖乖幫他找到人,就可以離開了。“你拿紙筆來,我把他的樣子畫給你,然後你就放我走。”尺素的算盤打的叮當響,又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之中,沒注意**看著她的玩味的眼。“你既然和我拜了堂,就是我江某的妻子,既是我江某的妻子,江家的事自然也是你的事,你既然看清了賊人的臉,找到他就是必然的事,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夫人還是早點歇息罷,明日還要請安呢。”尺素沒想到這個冰塊臉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眼睛越睜越大,一副要昏倒的樣子。“我不是你娘子,我不要洞房花燭,啊,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師父。”尺素氣的跳腳,恨恨的向**揮拳,**一把握住尺素的手,左手一拂,尺素軟軟的倒在**懷裏。“你這個卑鄙小人,你點我軟麻穴。”尺素抗議的聲音含糊不清,**把人放在床上,自己也和衣躺了上去,“睡覺,不然點你笑穴。”就這樣,尺素再江家的第一晚,就被**吃的死死的,以至於以後的無數日夜,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不過,在**看來,夫妻情趣什麼的,外人怎麼能懂呢。對於被人點了穴後來自己卻睡的人事不知這件事,尺素決定忽略它,而她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腳把身邊的這個混球踢到了地上,踢完裝睡什麼的,不知道好不好用。身後悄無聲息,尺素慢慢的轉身,迎麵而來的是一盆隔夜的洗臉水,看著被潑了一頭一臉的人,驚愕的樣子,**恨不得原地轉三圈,整天裝個冰塊臉也是很累的,掩藏本性什麼的真是太鬱悶了。“娘子,既然醒了,就洗漱吧,該去請安了。”**拍拍尺素的臉,一臉幸災樂禍,轉身去找衣服換。尺素在衣櫃裏找了半天,總算找到一件比較正常的衣服,躲到屏風後麵換了,又開始思考自己的逃跑大計。尺素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糾結成一團的頭發,梳了半天還是亂七八糟,東翻西找的找到一把繡剪,抓起糾結的地方就要一剪刀下去。“你幹什麼”**一把抓住尺素的手,要不是自己快,估計這縷青絲已經落地了。“梳不開,隻能剪掉。”尺素悶悶說。**把尺素手裏的剪刀扔的遠遠的,拿過梳妝台上的木梳,從發尾開始梳。“這麼好的頭發,你也舍得剪,就不能有點耐心。”柔軟的青絲絲絲縷縷在自己手中變得整齊順滑,莫名的覺得心頭癢癢的。“反正它還會長出來,難道你還能天天幫我梳不成,等我回去了,還是要剪的。”聳聳肩,尺素覺得無所謂。“你回哪裏去,你師傅把你賣給我了,你不知道嗎”**就知道君霜冷什麼都沒跟她說,把什麼都推給自己了。“賣給你!你早知道我是誰,那你昨天還把我從牆上拽下來!”尺素一激動猛地站起來,扯動糾結的頭發,啊的一聲又重新坐回椅子上。“誰讓你昨天想跑的”**理直氣壯。“是你你不跑嗎,我又不是東西,怎麼可以隨便買賣。”尺素依然很生氣。“你師傅說你喜歡錢,我有很多錢的,你跟我配合演一場戲,我就保你下半輩子有花不完的錢,怎麼樣,成不成交。”**試了幾次,也沒有把她的頭發挽好,索性就編了一條辮子,給她挑挑揀揀的束了一串瑪瑙雕成的櫻桃,配著淺粉的一群,很是清麗好看。尺素一聽有錢,眼都笑眯了,隻是演一場戲而已,下半輩子就可以什麼都不做,躺在家裏做大爺,這也太實惠了。“那我們簽契約,壞事我是不幹的。”“可以,隻要你按我說的做,錢絕對少不了你的。”**低垂著眼,興奮的尺素沒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精光,自顧自幻想著即將到來的美好生活。一出自己的院子,**就板起了臉,和尺素一前一後的往正堂走,來來往往的丫頭小廝恭恭敬敬的行禮,尺素東張西望的跟著**慢悠悠的晃。正廳早就坐滿了人,**向自己的父親江勤敬了一杯茶,尺素有樣學樣的也敬了一杯茶。“青兒,你成了親,就是大人了,往後要好好對你妻子。”江勤囑咐完**,又看向尺素,“孩子,你既然嫁到江家,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就交給你了。”說完,把準備好的禮物放在尺素手中,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一屋子的人,尺素還以為自己要一一敬過去呢,這麼快就完了,而且還有禮物要收,心裏暗暗竊喜。才要跟著**走出門,有人耐不住性子發話了。“姐夫,我姐姐好歹也是江家的主母,這兒子新婚,怎麼也得喝杯媳婦茶吧。”說話的是個裝扮豔麗的婦人,一頭珠翠,尺素想也不怕把脖子壓彎。“你是什麼東西,敢在我麵前放肆,江家主母如今是我妻子,識相的都給我老老實實呆著,誰敢給她添堵,就等著瞧。”**頭也不回,牽著尺素的手就走,不知誰的茶盞落在地上,整個正廳頓時鬧哄哄。“姐姐,你沒燙著吧”“夫人,你沒事吧”“姨母,我給你擦擦”......**把尺素帶去自己的書房,正廳的一切聲音很快就聽不見。“這個家亂得很,以後你誰都不要理,寶藍是從小服侍我的丫頭,以後給你使喚,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她。”書房一角,正在擦拭書架的寶藍,利利索索的站在兩人麵前,恭恭敬敬的喚“少爺,少夫人”,是個清秀的女孩子,淺藍色的上衣,深藍色的儒裙,烏黑的頭發和尺素一樣變成辮子,不過比尺素的好看多了,沒有頭飾,隻在手上戴了一隻木鐲,想是戴的久了,木頭都發出亮光,很樸實的一個丫頭。“那好吧,寶藍,我還沒吃呢,你陪我去吃飯吧。”把手上的盒子放在**的桌上,尺素招呼寶藍“逃跑”。“我也沒吃,寶藍你去叫廚房把早飯送來書房。”**把尺素按在書房的椅子上,吩咐寶藍。“是”寶藍去了廚房,書房就剩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尺素無聊,把江勤送的盒子拿過來仔細看。盒子是多寶盒,是有很多暗格給女子放首飾用的,這盒子做的十分精巧,四周刻著纏枝茉莉,邊角被磨的油亮,應是主人的心愛之物,尺素看了半晌,把盒底一按,多寶盒瞬間打開,露出裏麵的格子和放在裏麵的各種飾物。珠釵,金簪,玉石,珍珠,鐲子,銀鏈,應有盡有。**看著裏麵的東西,愣了一下,隨即拿出一隻碧綠的玉簪,簪在尺素發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滿意。“這盒子裏的,都是我母親生前的心愛之物,沒想到他都留著,如今又轉送給了你。”**有些鬱鬱,人在的時候不知珍惜,人不在了,留著這些死物又怎樣呢。“是你母親的,那你留著吧,怎麼樣也是個念想。”尺素今天早上就覺得這一家的關係不太好,沒想到今日他父親旁邊的竟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把發上的玉簪拿下來就要放進盒子。“既是我母親的,就是你的,難道你還嫌棄不成,覺得是死人用過的,覺得不吉利。”**見她拒絕,直覺就要暴怒。“沒有呀,我連我母親都沒見過呢,怎麼會嫌棄呢,隻是這些東西一看就是極珍貴的,我怎麼能要呢。”尺素想到自己,不禁有些傷懷。“這些不過是些死物,有人珍惜才顯的珍貴,不然也不過白放著,你便挑著戴吧。”寶藍和寶夜提著食盒進來,**把八寶盒蓋好,和尺素一起坐在靠窗的榻上。寶藍把食盒裏的小食清粥一一擺在小桌上,“少爺,少夫人,慢用”,說完行禮,和寶夜一起退了出去。小桌上,琳琅滿目的南北消失,圓嘟嘟的小湯包、碧綠清香的時蔬小菜、一小盅白粥、杏仁糕、紅豆餅,**給尺素盛了一碗粥,尺素已經迫不及待的先嚐了一個小湯包,雖然被燙的嘶嘶吸氣,但是鮮美濃鬱的味道,真是香啊。看尺素吃的那麼開心,**不覺得也比平常多用了些,等寶藍來收拾,看到用的七七八八的早飯,想“少夫人真是能吃”,一直抿唇忍著笑意。**咳了一聲,吩咐寶藍“我今日要去商行,你陪少夫人在院子裏逛逛,熟悉一下環境。”“是,寶藍知道了”說完,把東西收走送去廚房。“我不要逛你家園子,我要出門”尺素抗議。“你才嫁過來,等三日後,我帶你去莊子玩,你且忍忍吧”把尺素按在椅子上,塞了本書給她,**帶著寶夜出門去了。尺素氣呼呼的在房裏跺腳,不過為了銀子,忍了。這一天,尺素什麼也沒幹,就和寶藍逛園子了,現在正值春天,園子裏的花開的很是漂亮,看著這一園子的姹紫嫣紅和綠綠的草地,尺素覺得心情也好了很多。“‘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寶藍,走,咱們也去放紙鳶。”說幹就幹,尺素帶著寶藍一頭栽進**的書房,忙活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做好了一隻簡單的紙鳶。紙鳶的骨架是在書房外的那從竹子裏砍的,糊紙鳶的紙是**桌上的宣紙,上麵胡亂畫了一團,又像花又像字的一團,尺素興高采烈的帶著寶藍去了園子,想趁著有風,把紙鳶送上天。雖然紙鳶搖搖晃晃的,但還是借著風勢越飛越高,扯著線的尺素又叫又跳,連寶藍這個平時穩重有餘活潑不足的小丫頭也笑的止不住。玩的太開心,尺素沒注意,把園子裏的一叢正要開的姚黃攔腰采斷,正巧江林氏和她的妹妹劉林氏和一群七大姑八大姨賞花到此,於是一聲驚呼,江林氏看著自己的寶貝一下斷成兩截,險些暈過去。“你這大膽的丫頭,誰準你到園子裏放紙鳶的,還有沒有點為人妻的樣子,這姚黃可是你婆婆最喜歡的花,眼看就要開了,你怎麼賠?”一群丫頭仆人圍著江林氏給她喂水拍背,話都說不出一句,罵人的是早上刁難尺素的婦人。寶藍此時扯扯尺素的袖子,低聲介紹。“踩了這花,原是我的不是,不如等**回來,我讓他幫我買一盆新的,在來賠罪如何。”尺素自知理虧,馬上賠不是。“買一盆,你可知這姚黃是我姐夫去年特意買了送姐姐的,姐姐費了多少功夫才好不容易養好,今年就要開花了,被你這直呼夫婿名諱的野丫頭踩爛了,買盆新的就算完了嗎?”尺素看對方咄咄逼人,可到底是自己理虧,隻好賠小心道“那要怎麼才能彌補我的過失呢。”劉林氏看尺素一直小心翼翼的答話,心想不過是個剛進門的野丫頭,就算**護著又怎麼樣,今日還是讓她知道,江家到底誰大才是。“這滿院子的花,每一株都是我姐姐的心愛之物,那幾株洛陽紅明日也要開了,可這天說著就要落雨,你就在這裏守著直到花開,要是雨打著花苞,傷了一絲半點,明日開不了,仔細你的皮。”惡狠狠的說完,劉林氏才轉身去看自己嬌弱的姐姐,一疊聲的叫人抬軟轎來,把夫人送回暖閣。“少夫人,看著天是真要下雨,奴婢在這裏守著,您快回房吧。”寶藍雖氣憤劉林氏狐假虎威,可還是全尺素先回房,自己守著就行了。“姚黃是我踩的,洛陽紅自然是我來守,我還沒看過牡丹花開呢,你去給我拿蓑衣和油紙傘來,還有不要忘了給我送飯,別的不用,拿些包子給我就行。”尺素打發了寶藍,把紙鳶放在剛剛江林氏坐過的亭子裏,等著寶藍送東西來。寶藍先是送來了蓑衣和幾把油紙傘,又跑去廚房,不一會,雨就點點滴滴的落下了。尺素穿上蓑衣,把油紙傘一個個的撐好,幸好寶藍拿來的油紙傘夠大又夠多,尺素把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撐了傘,看著這一地盛開的蘑菇,尺素的心情一整個好的不行。聽著天上落下的雨滴滴答答,覺得好像回到了山中的寧靜歲月。“山下蘭芽短浸溪,鬆間沙路淨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回來就看到穿著蓑衣的尺素在花間穿梭來去,口中念念有詞,心情竟是極好。本以為她會覺得委屈,寶藍著人來報,自己快馬加鞭的回來,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她這個樣子,自娛自樂,很是想得開。吩咐寶夜去備飯,既然她要在這守著花開,自己就陪陪她也好。結果寶夜手中的傘,走到亭中,看著那個還一無所覺的人,就想到那時初見。那是,他還是個被寵壞的小公子,生氣了會哭、開心了會笑;那是,她也是這樣,守著山中的一株曇花,說什麼也要等到花開,誰勸都不肯聽。隻不過,最後,花沒開就枯了,而他也在那一天失去了自己的娘親。他和她不僅是認識而已,隻是當初的快樂傷心的種種已經被這個迷糊的人忘記了,所以顯的記得的人有點傻。而倔強要麵子的江大公子怎麼可能做傻子呢,雖然他已經做了不止一件傻事了,但不承認就是不存在。“尺素,回來。”眼看雨越下越大,**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人。“你回來了,我讓寶藍去拿包子了,等會一起吃。”尺素脫下蓑衣,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把桌上的披風披在她肩頭,問“今天做什麼了。”“園子裏那麼多眼睛,我幹什麼了你會不知道。”尺素懶得和**打啞謎,她雖然懶,但是眼睛還是很好用的。“家裏人太多,有時候,這是必要,我不想你被他們欺負。”**解釋。“那天那個賊,你知道是誰是吧,他拿走的東西應該是假的,你什麼都算得這麼明白,人生會少很多樂趣的。”尺素看**的眼神帶著可憐,**看出來了,所以有些狼狽的轉過頭看著雨絲裏的那一片五顏六色的蘑菇。“我不想再後悔一次。”兩人陷入沉默,不過幸好寶藍和寶夜很快帶了食盒過來,尺素笑眯眯的看著豐盛的菜色,剛剛的透徹和犀利,好像是另一個人。用過飯,**勸尺素回去,畢竟還是春天,又下了雨夜裏總會有些寒涼。“這花就要開了,我想在這裏等著花開。”看著暈黃的燈籠下閃閃發亮的雨絲似乎隨風飛起來,尺素緊緊身上的披風,望著隱在雨霧裏的園子發呆。**無法,隻能吩咐寶藍去取來大氅,把尺素整個人都包在裏麵,自己裹緊了披風,和她一起等花開。半夜,**就睡去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到亭子裏的時候,**就醒了,雨已經停了,濕漉漉的青磚在晨光中閃著水亮,昨日盛開的蘑菇已經被收起來,各色的鮮花爭先恐後的盛放,尺素已經蹲在那株姚黃麵前,托著腮看著已經開始伸展腰肢的姚黃。**慢慢走過去,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又看看馬上要怒放的姚黃,自己若是也像她一樣耐心,是否也能等到她的盛開。“**,**,開了開了。”尺素興奮的聲音似乎要飛起來,**托住她的手臂防止她滑倒在濕漉漉的青石磚上,看著尺素的笑臉,心想“你比姚黃笑的還美,我是看花,還是看你。”一晚的等待總算看到花開,看著**淺笑的側臉,尺素輕聲問“我們以前,見過嗎。”**驚愕的回視尺素,“我們,真的見過。”尺素撫平**披風的褶皺,肯定的說。“花也看了,回去喝碗薑湯睡一下,明天,我帶你去玩。”**輕撫尺素冰涼的臉和帶著濕意的發,輕聲說。這個美好的早晨,晨光之下,心花輕輕的伸展開一縷,在兩人心底悄悄住下。尺素幾乎一晚沒睡,回去被**盯著吃了早飯,又喝了好大一碗薑湯,最後洗了一個熱水澡,才準許睡覺。躺在柔軟清香的棉被裏,尺素很快睡熟了。**換好衣服,見尺素已經夢周公去了,仔細替她掖好被子,探了探她的額頭,感覺沒發燒,就出門去了商行。雖然自己也很想睡,但是明天要帶尺素去莊子,該交代的事情還是要交代好才行。尺素這一覺就睡到了午後,被外麵鬧哄哄的聲音吵醒的,迷迷糊糊的披了一件外衣,寶藍也沒有看到人,就推開房門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寶藍一看少夫人衣衫不整的,立刻衝到尺素麵前,把尺素推進房,找衣服給尺素。“寶藍,外麵是怎麼了”沒有寶藍攔著,外麵更吵了。“是,夫人的妹妹,說少夫人把園子裏的花都拔了,故意氣病了夫人。”寶藍服侍尺素穿好衣服,尺素洗了洗臉才總算清醒些。“我早上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會功夫花就被拔了。”喝了杯茶,尺素隨便把頭發束在腦後,推開門看著那幫故意找茬的人。來的是劉林氏,她的兒子劉昌,女兒劉玉,還有一班親戚。劉昌一直勸和母親,劉玉就在那裏煽風點火,尺素還沒怎麼樣呢,他們自己倒先鬧起來了。“不就是院子裏的花被拔了,是什麼大事嗎,若是喜歡就種,若是不喜歡就荒著,到這裏來鬧什麼?”尺素覺得頭有點暈,應該是昨日受了寒,也沒心思跟他們爭執,性子裏冷漠的一麵抬頭,姑奶奶不舒服,你們都滾遠一點。一群人都噤聲,劉林氏昨天還當尺素好欺負,沒想到今天就碰了一鼻子灰,這麼多人麵前,被個小輩嗆聲,登時麵子上就下不來,接著就開始呼天搶地的說自己姐姐如何如何命苦,嫁到江家沒有享一天的福,就喜歡幾朵花還被不孝的兒媳婦拔了,真是沒天理,沒人性。“誰看到花是我拔的,有人證就找人證來,沒人證找物證來,什麼都沒有就給我滾。”尺素一腳踢到院子裏的石凳上,石凳登時裂成兩半,一群人怔愣半晌,爭先恐後的跑出門。媽呀,還以為是個好性的,怎麼是個母夜叉。“嫂嫂,今日的事是家母的不是,請看在家母上了年紀,又是一心為姨母的份上,請原諒家母。”劉昌恭恭敬敬的向尺素行禮,替自己的母親道歉。“你母親的心自然是好的,可若是被有心的人利用,日後又該如何自處,你既孝順你母親,自然該多替她著想,早日離了這裏是正事。”劉昌不想才來幾天的尺素把一切都看得透徹,竟然還會提醒自己,當下便把尺素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頭覺得溫暖。“我今日說這些,是**想跟你說卻不便的,我既然嫁了他,自然是希望他事事都好的,許多年前的事,我雖忘了許多,但我記得的也不少。”尺素實在是頭暈,衝劉昌擺擺手,讓寶藍扶著進房了。劉昌看著門掩起來,若有所思的離開了。**回來,看到尺素歪在榻上看書,吩咐寶夜去拿飯,自去內室換衣服。“寶藍呢,怎麼沒讓她陪你。”看尺素的頭發又糾成一團,**讓尺素歪在自己身上,用手一點點的理順她的頭發。“陪了我一天了,我讓她去休息了。”尺素有些懨懨,沒精神的說。“怎麼這樣沒精神,是不是昨天受了涼,我讓寶藍去請大夫。”“不用了,晚上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尺素不想動,把玩著**腰間的玉飾。“記得嗎,這是你送我的那塊玉石雕的,我答應要娶你的,這是定情信物。”**看著自己思慕了多年的人在自己懷裏,心願得償的愉悅感染了尺素。“那你還用鞭子打我。”尺素嬌嗔。“誰讓你把我忘了的,自然要懲罰你。”**理直氣壯。“那麼久的事了,誰還記得呀。”尺素掩住嘴角淺笑,繼續裝傻。“沒關係,以後你再也不會忘記我。”**保證,他知道尺素向來隨遇而安,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向她師傅提了親,沒想到君師傅就這樣把尺素嫁了過來,眼看著因為少年時的情誼,尺素對自己的感情一點點加深,可是還不夠,他想讓眼前的人永遠隻屬於自己,以後的年年月月、朝朝暮暮,一直相伴。“當年你母親的事,你這些年,你找到了什麼。”猶豫了一天,尺素到底還是問了出來。“事情過去那麼久,一直查不到什麼。”提到自己的母親,**聲音低沉了下去。“當時師傅也不知道是什麼毒,因此才會讓你母親含恨而終,可師傅這些年也沒有放棄,總有一天,真相會大白於天下的。”“我知道”,從懷中拿出一串銀鈴,**給尺素係在腳腕上,叮鈴鈴的聲音很是悅耳好聽,尺素看**一臉這樣你就跑不掉的表情,撇撇嘴接受了。看著窗外盛開的一叢叢迎春,**的眼神裏滿是冰冷。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會找到那個人,然後千刀萬剮,以泄這些年的心頭之恨。而這些,他不會讓尺素知道,她隻要安安穩穩陪著自己就好,那些冰冷黑暗,永遠不會展現在她的麵前。這一夜,**的夢裏滿滿的茉莉花香,那些屬於母親和年少**的味道。**母親姓柳,名絮,人如其名,是個溫溫柔柔,如同淺淺清泉的女子。十六歲嫁到江家,與江勤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後也算鶼鰈情深,舉案齊眉。婚後兩年,柳絮生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很是有了幾年的幸福生活。柳絮十分愛重茉莉,江勤走南闖北的帶回很多的茉莉品種,栽在兩人住的院子裏,每到茉莉盛開的季節,香傳十裏,很是美麗。平日所用的器物也紋飾了茉莉的花樣,江勤也曾花重金請人繪了一幅茉莉美人圖,圖中就是柳絮和她的茉莉花。可好景並未長久,**三歲的這年夏天,江勤的表妹林如影父母俱亡,江勤的母親憐愛自己的外甥女,便把十六歲的林如影接到身邊常住。林如影自小與江勤一同長大,對這個豐神俊朗的表哥很是有些情誼。當初江勤娶妻,林如影就傷心了好一陣子,如今自己住到了江家,又有姨母的嗬護和憐惜,自然覺得自己是近水樓台,心思不免活躍了起來。可不管林如影明示暗示,江勤從不曾表示過什麼,而且開始為林如影張羅婚事,眼看自己就要這樣被嫁出去,林如影一不做二不休,灌醉了江勤,與他有了夫妻之實。事情到此本該水到渠成,江勤說什麼也要娶了林如影。可**清醒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追自己帶著兒子回娘家的結發妻子,理都沒有理會這個算計了自己的表妹。至此,林如影才知道,自己在江勤的心裏,當真什麼也不是。一個月後,江勤帶著柳絮回來,在江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江家父母沒奈何,隻好不再逼迫他娶林如影。為博妻子歡顏,江勤在府中建了飛絮樓,不想飛絮樓剛落成,柳絮便嘔血暈倒,從此一病不起。這一病就是三年。為了妻子,江勤幾乎找遍了天下名醫,可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麼病,湯藥吃了無數,柳絮卻越來越虛弱,一天的大半時間都是昏昏沉沉,清醒的時候十分少。最後,江勤找到了尺素的師傅君霜冷,那時尺素七歲,和**同年。君霜冷把脈之後,看了柳絮在用的藥方,聽了江勤說的病症,眉頭皺的緊緊的,“尊夫人不是病,是中了毒,這毒已經侵入心脈,恕在下束手無策。”當時江勤什麼也沒說,隻是我這妻子枯瘦的手,輕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頰,低聲道“君大夫,請讓絮兒最後這段日子,過的舒服些吧。”君霜冷無言離開,江勤的淚終於落了下來,滴在柳絮的臉上,好像柳絮也哭了一般。**就是那個時候遇到了尺素,兩個一樣大的孩子,那個時候還不能理解什麼是死亡,每天開開心心的玩在一起,日子過的很是快樂。自從君大夫來了之後,慢慢的,柳絮可以到院子裏走走、坐坐,江勤說什麼也要陪著的。每次**和尺素都陪伴在側,兩人念書、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