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名啊?”
“小人**。”
“這條街是我的地盤知道嗎,以後看到她倆滾遠點走知道嗎。”沙鳳林指指還拽著竹竿的秦衾和露出半顆頭的方靜,交代。
“是是是,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滾,以後再借四方會的名頭幹壞事,爺見你一次揍一次。”**風踹了**一腳,一群人慌慌張張的跑了。
“還拿著你那竹竿呢,放下。”
“看不出來,你混得不錯嘛。”
“別囉嗦了,趕快回家。”
“我要先送方靜回去,你跟我一起吧。”扔下竹竿,秦衾抓著方靜先走,**風手插兜裏跟在後麵。
等把方靜送回家,天已經黑了,彎彎的月亮掛在天上,秦衾踩著樹影邊看月亮邊走路,**風時不時的拉她一下,防止她被絆倒。
“你跟我打賭那天不是挺能打嗎,今天怎麼不行了?”
“他們是小混混嘛,總使陰招的。”
“我也是小混混。”
“那不一樣。”秦衾搖手指。
“哪裏不一樣?”
“心裏不一樣。”秦衾指指**風的心口。
“你怎麼會去學武呢。”
“我哥在的時候跟我哥練著玩的,後來,我哥走了,想他的時候就也練啊。”
“哎,好好走路。”**風是在受不了她好像隨時都要跌倒的樣子。
“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圓呢,我哥說他月亮圓了就回來,可是月亮每個月都會圓,他卻一直沒回來,男人都自大又不講信用。”
“你爹也是男的。”
“我爹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他是我爹,不是男人。”
銀色的月光下,樹影斜斜,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踏著滿地的月光,邊走邊鬥嘴,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很美好。
“**風,你不要像我哥啊,你......”猶豫了一下,秦衾擺擺手,打開管家留的小門進去。**風看著她走近那幢漂亮的屋子,似乎心裏明白她沒有說完的話,“不要像我哥,你要做個守信用的男人。”轉身,**風走開,回到那個屬於他的地方。
把自己整理幹淨的秦衾走到衣櫃前,從裏麵拿出一個黑色的木盒,捧著木盒坐在窗邊,秦衾小聲的說了一句,“哥,月亮圓了。我最近,遇到一個比你還厲害的人哦。”撫摸著懷裏的木盒,秦衾抱著它回床上睡覺。
“哥,你回來了,你去哪了?”滬上車行的門口,一個瘦瘦的漢子坐在門口,看到**風就站起來打招呼,他是滬上車行的二老板邱岩,還有一個叫陳三。
“孩子們都回來了嗎?”
“早回來了,一回來就嘰嘰喳喳的吵個沒完,三兒才哄他們睡著。”
“三兒又罵娘了吧。”
“那是,哪次他不罵啊,罵來罵去就那幾句。”兩人一人一根煙抽著,坐在門前望天。
“這樣的日子真好。”邱岩感慨。
“怎麼,不踏實。”**風笑。
“恩,好的不踏實。”
“有我呢,放心,讓你們兩個活的長長久久,子孫滿堂。”兩個人對著傻笑,陳三站在二樓的欄杆邊上,看著下麵兩個傻笑的愣小子,也笑。
清晨的陽光溫柔的亮,透過碧色的窗簾照在室內白紗飄揚的四柱大床上,窗外鳥鳴啾啾,床上的人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秦衾穿著粉色的睡裙,赤著腳踏在羊毛地毯上,一路無聲的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深吸一口新鮮微涼的空氣,登時真個人都清醒了。院子裏,秦參和秦義一前一後在打太極拳,兩位老人家多年來的習慣一直未變,秦衾飛快的著裝完畢,咚咚咚的跑下樓。
“爹爹,今天怎麼沒叫我啊?”秦衾在兩位老人身邊伸展身體,看著也是要來一段的。
“昨天晚上半夜還看到你房裏亮著燈,幹嘛呢?”
“今天先生要考國文,我當然要溫溫書啊。”
“臨時抱佛腳。”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嘛,爹爹,我要是沒考好,你不能打我手心的,我都這麼大了,再打手心要被笑話的。”
“你還怕笑話。”
“嗯哼。”秦衾仰著脖子和兩位老人家一起收了式,調整了一下呼吸,坐在餐桌前,等待開飯。
“今天你放學代我去小學堂看看。”
“遵命,父親大人。”秦衾誇張的行了個大禮,父女兩人開開心心的吃過早飯,秦衾像往常一樣出門去學校。
走過街角,就看到**風,還是那身衣服,坐在拐角處的大樹底下,翹著二郎腿正在打睡覺。秦衾走過去踢了他一腳,“你怎麼在這?”
“恩?”**風抬起頭,看到秦衾站在自己麵前,四周打量了一下,疑惑,“我昨天喝醉了,可能就在這裏睡了吧。”**風站起來,秦衾聞到一股濃濃的酒氣,掩著鼻子從他身邊過。
“哎,我說,你至於嗎,不就是點酒味。”**風看她像躲什麼髒東西一樣離的自己遠遠的,心裏不暢快。
“我最討厭喜歡喝酒的男人了。”
“你爹不喝酒啊?”**風拉著車跟在後麵。
“他是我爹。”
“哼,你的一切原則在你爹麵前渣都不剩。”晨光下,綠樹底,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的走在柔和的風中。這樣如此簡單的小事,卻在以後艱難痛苦的年月裏,每每想起,都能從心底笑出來,那些記憶的碎片,關於那個人給自己帶來的美好,雖瑣碎卻真實。時間就是有這樣的力量,每天一點點,再回首,發現自己最美好的記憶裏都有著同一個人,連自己的心都填的滿滿當當,再容不下另一個人。
“下午我要去郊區,要征用你做苦力。”
“我也有事情要做的。”
“這一區的混混流氓幫派都被你收拾的差不多了,再說,車行一直是邱岩在管事,你就是個招牌,隻要每天負責掛起來就行了,你能有什麼事。”
“行行行,下午我來接你。”**風摸著額頭歎息,被個小丫頭吃的死死的,真是丟人,不過好在隻有一個月,很快就可以過去。
“哎,等等,這個給你。”秦衾叫住**風,從書包裏拿出兩個大瓷瓶,扔給**風。
“什麼啊?”**風手忙腳亂的接了。
“白藥,記得帶在身上,受傷了就擦一點,這是我從義叔叔那裏找來的方子做的,止血消炎都可以的。”說完,揮揮手,走了。
**風揣著兩瓶白藥,拉著車回到滬上車行,車行的兄弟們都出車去了,偌大的院子裏,幾個孩子正蹲在地上,用毛筆蘸著水寫字,邱岩在旁邊看,不時的誇獎一下。
“哥,你去哪了,昨天一晚上沒回來?”
“恩,跟汪林那小子喝酒,喝醉了,睡大街上了。”**風從井裏提上一桶水,嘩的從頭澆到腳,澆完了才想起來兜裏還揣著東西,扔了桶,手忙腳亂的把東西掏出來,看了看,鬆了一口氣。
“這是幹嘛呢?”
“孩子們練字呢,這秦家小姐還不錯,孩子們學得有模有樣的。”邱岩笑道。
“怎麼在地上練?”
“秦姐姐說這樣幹淨也不用拿錢買筆墨,筆是姐姐給的,姐姐說是她小時候練字用的。”一個大點的孩子揮了揮手上的毛筆,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
“給,藥,收著吧,我去睡一會。”**風扔給邱岩一瓶藥,上樓換衣服睡覺了。
“邱大大,是什麼啊?”孩子們圍成一圈問。
“藥,很好的藥。”邱岩擰開蓋子聞了一下。孩子們繼續練字,邱岩坐在原地翻看賬本,陽光慢慢的熱烈起來。
“我今天讓你跟我去呢,是想有一個事情想征求你的意見。”秦家的司機開著車帶著一車的書本、衣物、生活用品在前麵烏龜爬一樣的走,秦衾和**風跟在後麵。
“什麼事?”
“恩,你們車行不是有很多孤兒嘛,我想讓他們到學堂去讀書。”
“讀書,好事啊。”
“學堂是我外公那一代創立的,到我父親這裏已經有五十幾年了,收一些沒錢念書的孩子,教他們念書、識字,讓他們可以有一技之長,養活自己。”
“可以啊,這樣不是還減輕我的負擔嗎,我那個小車行,還真養不起那麼多孩子,你不知道,他們可能吃呢。”兩個人一路閑話,來到了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上海還有這樣的地方呢,我還真是不知道。”**風一邊和司機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一邊四處打量。
“這裏是挺安靜的。”抱著一摞書,秦衾跟來迎接他們的老師打個招呼,把東西全部都歸置好,跟孩子們玩了一會,和他們一起吃了飯。
飯後,老師在院子裏架起篝火,和孩子們圍城一圈,講故事、唱歌、跳舞,熱鬧的緊。等孩子們都散去去休息了,老師們也紛紛離開回去休息,隻剩寥寥火星的篝火旁,就剩下**風和秦衾還坐在那裏。
“怎麼樣,還可以嗎?”
“不錯。”
“帶你去個地方,跟我來吧。”秦衾起來往外走,**風看她一點要休息的意思都沒有,隻好跟上。秦衾跑到廚房,從櫥櫃裏拿出一小壇酒,又找了兩個杯子,抱著就往後麵的山坡走。
“這裏啊,我小的時候就常來,陳老師總是在櫥櫃裏麵藏酒,多少年了都不帶變的。”坐在山坡的草地上,抬頭就是滿天繁星,微風習習,是個適合聊天的地方。
“你小時候是不是挺調皮?”接過秦衾遞過來的酒杯,**風想象她小的時候調皮的樣子,莫名的喜感。
“這裏風景多好,晚上可以看到這麼多的星星,月亮也和在城裏看到的不一樣呢。”小口的抿了一口酒,秦衾的臉登時紅了起來,**風把她的酒杯拿過來,“一點酒量都沒有,喝什麼酒呢。”
“沒事的,我不會發酒瘋的,我喝醉了很老實的,就是睡一覺。”秦衾不依。
“那樣悶在身體裏更難受,你聽話。”**風發現隻是一口,這個小東西就已經醉了,平常她是絕對不會這樣撲在自己身上搶東西的,沒辦法,隻好把酒放一邊,耐著性子哄她。
“聽話,以前,很多人都這麼說:衾衾聽話,明天給你做甜糕;衾衾聽話,等爹爹回來了給你念故事書;衾衾聽話,不要打擾哥哥念書;衾衾聽話,娘娘很快就會好起來,到時候陪衾衾去看星星......”
“你應該聽說過吧,我爹爹和娘娘的事,他們是富家千金和窮小子的結合,可我沒見過比他們感情更好的夫妻了。娘娘生病那會,秦家正麵臨絕境,那時候,爹爹每天都很累,但他每次從外麵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娘娘,陪她說話,給她洗澡換衣服,慢慢的擦幹她的頭發,在她離開之前的每一天裏麵,都有爹爹的陪伴和無微不至的關懷,娘娘的每一天都很開心,很幸福。”
“娘娘走的時候,我四歲,她留給我的是滿滿一麵牆的書和幾大箱的衣服,從四歲一直到二十歲,每一件都是娘娘親手做的,從小到大,我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娘娘為我做的,每一件都是她對我的愛。”**風不說話,就隻是靜靜的聽,他沒有她那麼細膩的感情,對自己的雙親也沒有那樣深切的印象,在這個似乎有點不一樣的日子,他難得老老實實的當一個傾聽者,聽那些對他來說是無用的、膩膩歪歪的感情。
很快,秦衾就睡著了,**風背著她慢慢的走下山坡,把她送到給她準備的房間裏,蓋好被子,關上門,然後就靠在門邊睡了一晚。
雙休日。
這天,**風和邱岩陳三一起到碼頭上去接一批貨,事情辦完之後,哥仨心情好,就打算到附近的飯館吃個飯再回去。
三個人慢慢的往飯館溜達,走到明正橋的時候,看到橋中間圍了許多人,鬧哄哄的不知在幹什麼,三個人對視一眼,走過去看熱鬧。
一看,**風就覺得一股火氣從心口燒到腦子,耳邊嗡嗡作響,這小丫頭就是個移動的闖禍精,時時刻刻都能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風實在是不知道她怎麼平安活到今天的,她老爹額心髒也真是強大,有這樣一個會闖禍的女兒,竟然還身體康泰,抗壓力果然不是一天練出來的。
為什麼**風會這麼生氣呢?就看我們的秦家大小姐現在在幹嘛吧,她整個人貼在欄杆上,慢慢的像同樣貼在欄杆上的一個短發的女孩靠近,那女孩似乎有些神誌不清,手抓著欄杆,一隻腳鞋子都掉了,眼看著就要掉進河裏。
“方靜,沒事的,你等著我啊,我很快就過來陪你了。”秦衾一邊慢慢靠近,一邊小聲安慰,方靜抬頭看到有人靠近,驚慌的想要後退,可已經無路可退了,身子一晃,直接掉了下去,這一掉不要緊,秦衾撲通也下去了,岸上的人扯著嗓子喊救人,**風和邱岩也前後跳了下去,陳三站在岸上看著,沒辦法,他是個旱鴨子,隻能先看著了。
秦衾抓住了方靜,可是方靜落水受驚之後死死的抱住秦衾的胳膊,秦衾畢竟是個女孩子,怎麼也不能拖著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體重的人上岸,就在秦衾著急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一隻手臂伸了過來,把方靜粗魯的拽到一邊,邱岩看著被推進自己懷裏的此刻臉色蒼白如紙的女孩,認命的把她拖上岸。
**風扯著秦衾的胳膊把她拉上岸,吼,“你以為你是誰啊,自己還是個半吊子就想下水救人,不怕今天就死在裏邊了。”
“恩,好吧,我承認錯誤,我今天是自以為是了,我不應該,可我也不能看著方靜出事不管吧。”秦衾被**風嚇了一跳,為了保住小命,趕緊低頭認錯,但同時不忘給找理由。
“就你這莽莽撞撞的性子,早晚有一天成了這黃浦江上的浮屍。”**風氣性依然很大。
“好,那等我成了浮屍,看在你今天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一定回去找你的。”
“哎,你們二位等會吵,這姑娘怎麼回事啊?”邱岩把人拖上來,看他們還吵個沒完,就打斷。
“謝謝邱岩,今天要不是你,方靜就完了。”秦衾轉身就像邱岩道謝,“好人做到底,幫我送她去醫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