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身邊有兩個奴才,分別喚作祈福與祈願,祈福是瑤光殿的大奴才,添香是瑤光殿的大侍女,馮小憐與祈願算是地位最低的人。
祈福動作熟稔的為二少爺供上一盅晨露。
二少爺挽起墜袖,將晨露敬給胡氏。
“胡美人先請。”
胡氏放置在桌上的兩隻手如同嬌嫩青蔥,嬌豔欲滴,而且精心熏染了豔黛色。
此時的美人微微翹起兩根手指,臉上帶著妖嬈的笑容,緩緩端起清澈的晨露,道,“二少爺果然高雅,瞧這晨前玉露,再瞧這玲瓏玉杯——倒是讓臣妾想起這樣一句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二少爺身邊的人,一定都是些可心人兒吧。”
站在二少爺身後的四人都不約而同的將頭低下。
二少爺似乎是見慣了這種場麵,雲淡風輕的笑了笑,“胡美人大概是不曉得,世遷以前身邊有個名字喚作紅袖的,泡的茶可是頂尖的好,甚是可心,若是她還在我身邊,一定讓美人大飽口福。”
胡氏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幾乎指節微微泛著青白,更襯得蔻丹顏色如血。
半晌,胡氏不怒反笑,“二少爺,可真是憐香惜玉。”
氣氛就這樣變的尷尬起來。
胡氏率先站了起來,掃視了落瑛亭一圈,臉上的絕色風華絲毫未減,妖嬈笑容依舊,“咦——”
胡氏忽然佯裝驚奇,嬌聲呼喊道,“二少爺身邊這個丫頭,生的可真是俊俏——雖說年紀還小,可我瞧這眉眼,就這樣不打扮都好看。”
馮憐兒身形一頓,小心翼翼抬眼去看,直勾勾的對上了胡氏那雙幾乎勾人心魄的媚眼。
馮憐兒連忙跪下,不敢發一語。
二少爺端舉起一杯晨露,悠閑的自顧品賞著。
胡氏轉眼已經移步到馮憐兒麵前,映入她眼簾的,首先便是一雙精巧絕倫的繡雙鶘嬉戲的金蓮錦鞋,接著,便是絳紫色的流水般柔滑的錦綢。
“抬起頭來,叫我瞧瞧。”
馮憐兒咬著下唇。
“生得一張好臉,還羞著不讓人瞧了——那便伸出手來讓我瞻仰一番也可,我倒是想要瞧瞧,究竟是何等絕倫的一雙巧手,精通人體穴位,來日也授予我一二,為大人解憂祛乏才是。”
一聽到此話,馮憐兒頓時明白幾分,雙腿一軟,險些趴在地上。
“回美人,奴婢剛剛進府,實在不敢僭越。”幸得一絲理智殘存,還記得辯解。
“不敢僭越你也是僭越了。”胡氏厲聲道,“我最是看不得下人狐媚誘主,剛進府幾天就敢如此大膽,日子久了你還不騎到主子頭上,今日就給你長長記性——來人,將這賤婢棒責二十。”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馮憐兒頓時無措起來,求救般看向二少爺。
隻見他將手中的玲瓏爵杯擱在桌子上,站起身子,率著奴才們拂袖離去,甚至未曾瞧她一眼。
二少爺的背影挺拔英武,動則生風,此時馮憐兒才真真是傻了眼睛。
被人一路拖拽至乞祥閣,沉重的棍棒狠狠落在身上。
憐兒覺得疼。
卻又實在想不出,自己究竟錯在哪裏。
行行秋雁南去,蕭瑟微風吹落頭頂深院梧桐,巴掌大的枯葉飄落在我眼前,變得模糊。
最後的意識,是仿若隔世的那聲“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