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中,玄燁隻帶著小毛子一人前往永和宮,寧德點著紅燭正在窗前寫字,聽得聲音欲站起來,卻見玄燁揮了揮手示意她不必站起來接駕。
“在寫什麼呢?”康熙湊近問道。
寧德回首對他溫婉一笑:“沒什麼,臨些字帖而已。”
玄燁走近她的身邊,拿起一張薛濤小笩,見字比往天所見的更覺精雅,上麵寫的字句也更嫵媚,即非筆意瘦挺,體勢勁媚的柳體,也非翰墨灑脫,四麵停勻的歐體,如燕尾的瘦,梅花的疏,使人立刻想起她亭亭的影像,悅耳的清音。
“又讓皇上見笑了。”寧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帶著一絲淺淺疑惑,“皇上不應此刻在承禧殿麼?”
玄燁仍是低著頭,隨手翻閱著寧德壘成一疊的素紙,對寧德疑問不置可否,隻是專注地瞧著她平日裏書寫的小樣。
寧德知他這脾氣,見他不回答也不深究,起身離開喚來翡翠為皇上泡壺好茶。自己仍是微笑著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見他這幾日為三藩之事操勞,難得今天能閑下心來靜靜也好,其實隻要兩人能在一起,就這樣什麼話都不必說也足夠了。
寧德正沉浸在幸福了,玄燁的眉毛卻突然抖了抖,神情凝重起來,一時手指狠狠地敲了下桌麵,厲聲喝道:“這是什麼?”
寧德一時愕然,不知玄燁所指,剛一抬頭,卻看見康熙猛地擲過來一團白影狠狠砸在她臉上。足見玄燁有多氣急敗壞。
寧德一時不明所以,急急忙忙地蹲下撿起那團白紙,原是一封書信卻已被玄燁捏成一團,寧德心中雖不知是什麼,卻也感覺大事不好,隱隱有了預感:能叫皇上如此動怒的隻怕現在唯有是與三藩有關之事啦。慌忙細細揉開來看:
“鈞鑒:幸承明教,茅塞頓開。披誦尺素,謹表葵私。
數獲手書,至感厚愛。展讀琅函,甚感盛意。接閱華簡,幸叨莫逆。捧讀德音,喜
出望外。手教敬悉,詞意深美,一啟蓬心。正切馳思,頃奉華翰,快慰莫名。頃得
手示,欣悉康泰,至為寬慰。諸事費神,伏乞俯俞。跪稟者罪臣之子吳應熊,叩首頓拜。”
“吳應熊”三個字一入眼簾,寧德的腦中就“嗡”得一片叫開,吳應熊的字跡康熙無疑熟識,斷錯認不了。這封信想來也是真的,可是怎會放到自己手中,還那麼巧,恰恰會讓康熙看到,這擺明了是栽贓嫁禍,氣就氣在,是誰算地那麼準,知道皇上這幾天本來就心情不暢,為三藩之事忙的焦頭爛額,又在吳應熊身上大做文章,這一封信放在誰處都難脫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