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節,便是快到了二月裏,皇後祜祿氏卻是突然病倒了。要說突然其實也有跡可尋,她原是個要強的人,新封的皇後,一心想要蓋過孝誠仁皇後,也好讓後宮的人沒得說嘴,怕若是自己不拿出點本事來就被人取笑了去,於是事事便要親曆親為,一點也不得脫空,宜嬪曾笑說:“自打那位上了位,比皇上日理萬機都忙了過去。”雖是戲言卻也說得實在。除夕那晚又冰天雪地的在外看了煙火,因顧了身份,不肯脫賴先走,到底是受了風寒,卻仍是不肯休息,夜夜熬到深夜才遲遲睡下,第二天,天一亮便趕著起床處理事情:從去年赦封大典的安排,到新年的大慶,接下來還逢著了三年一次的選秀,沒有一件是省心省力的。
終於在二月一開頭的日子裏就一病不起了,皇上,太皇太後,太後遣了許多太醫來瞧,不知開了多少方子下去,卻一直不見好,皇後已經大病了十餘日,隻是不退熱,一幹太醫惴惴地束手無策,芸蓉瞧得心急,隻想哭,可是免不了還是要強打了精神來伺候她,深恐下麵的一幹宮女躲懶,不盡力。
這後宮依舊是那個瞧得風生水起的地方,皇後病倒的前幾日,皇上,太皇太後,太後連著各宮上得了頭臉的妃嬪,貴人,常在,答應等天天前來看望,可是一連好幾日,皇後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先是皇上走的怠倦了,於是太皇太後,太後也隻是隔了幾日遣人來看望了,於是那些妃嬪們更加有恃無恐,估摸著皇後該不中用了,越發的不來了,一窩得往承乾宮去了,佟妃是個有手段的人,原先就極得人心,現在更是把那些妃嬪哄得團團轉,玄燁見皇後病榻纏綿,再也沒有精力能料理後宮,看她甚得人心,做事也是十分的得體穩當,於是就漸漸把執掌後宮的權交給了佟妃,讓她幫著皇後代為料理。
而往日門庭若市的坤寧宮,現如今卻是再冷清不過。唯有寧德在承乾宮散了之後,仍舊是天天過來用心服侍。這一日,暈迷了許多天的皇後終於幽幽地轉醒,睜開眼睛就看見已是滿臉憔悴的芸蓉,她不由地一陣心酸,不過多年的稟性仍舊不允許她對下人說出“謝謝”兩字,隻是淡淡地別過臉去,氣若遊絲地問道:“皇上來過麼?”
身後卻突然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娘娘,您醒了,臣妾立刻去通知皇上。”皇後鈕祜祿氏微微揚起頭,卻看見另一雙關切的眼睛,正是寧德。芸蓉經過這幾天已經漸漸接受寧德,對寧德大為改觀,於是急忙道:“娘娘,您可醒了,這幾日多虧了德主子,她天天過來伺候娘娘,奴婢們怎麼勸都不管用。”
皇後有些茫然,怔怔地望著寧德,許久才憋出一句話:“難為你了。”
寧德看著往日是那樣精明強幹的一個人,如今的眼睛裏都是透著渙散,不見一絲生氣,也是動了真情,哽噎道:“娘娘您身體健康就是我們的萬福。”
鈕祜祿氏慘淡一笑:“這話也隻有你說得,人這一病我倒是把這平素的爭勢奪力才給看清了,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難為你小小年紀,這後宮裏卻還是你最看得清楚啊!”說完便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再沒有了一絲言語,隻是呼呼的喘氣。
寧德瞧著心酸,她苦苦爭了一輩子,到頭來仍是這個下場,才24歲,這樣大好的昭華,卻是命不久矣的蒲弱身子,恐怕她這是回光返照,於是忙命了自己的婢女琉璃去承乾殿通知佟妃等人,又讓翡翠趕往慈寧宮稟報太皇太後和太後,自己親身去乾清宮麵見聖上,離開前又讓芸蓉立刻把侯在宮外的幾個太醫召進來,一定要留住皇後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