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茶館小敘(下)(1 / 2)

圖爾斯聽之側目,看著謝東那副“醉態微醺”的樣子很容易讓人誤會他隻是一個路邊喜歡找人聊天的老頭而已,可他輕飄飄的話所蘊含的信息不得不讓人細思恐極。黃老所告訴的他消息是東方區曾經有八大姓,而謝東是肯定不會說假,那就隻能證明……“我知道那段屈辱的曆史!”黃老的手摁在桌子上,身子卻依舊挺得筆直,雙眼之中的怒火有一股濃濃的不甘。“但是……大先生!時代是終究會改變的,那個時候的十二家因為資源匱乏,所以隻有少部分人掌握著先生之力,能升格成為先生。可現如今,東方區已經是三雄鼎立,我們三大家的實力恐怕已經發展到了你無法想象的地步,可這麼多年之後,你始終沒變。”“不,變了,老了這麼多歲。相應的,我脾氣好了很多。”謝東糾正。他始終保持著溫和,完全沒有那副傳聞之中的暴躁脾氣。黃老謝然,心中竊喜,這證明謝東已經開始有點忌憚他們,再也不會因為自身實力而蠻橫無理,他再度平複好心情,說:“嗯,對,大家都是文明人。不再野蠻的尋求暴力解決問題,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好好談談……或許可以。”謝東注視著黃老。“我是黃家長老閣裏,脾氣最好的一位!”“那這可真是我的榮幸,能和你坐下來交談。”謝東笑笑,繼續說:“那你想要談什麼呢?高山還是流水?”“東域現在已經是內憂外患,東方區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現在東方區的局勢猶如被填滿炸藥的火箭筒,任何微末的火星都能導致爆炸。不瞞您說,李家和黃家已經發生了許多流血事件,幸好雙方的高層死勁壓了下來,才沒有出現更多的犧牲。我們當然都樂意成為彼此的朋友,可是時勢不允許我們這麼做。而唯一能解決現狀的辦法就是——文啟學院成為我們共同的盟友,是真真正的盟友,就像親密無間的朋友那般。”“聽起來不錯,可我並沒有任何理由接受。”“你會接受的……”黃老肯定道。“請讓我先來介紹一下圖爾斯先生,一位偉大的商人,不僅僅掌握了東方區與西域的航道,甚至其他重要航道握有不少權利;我可聽說,文啟學院這些年一直被航道問題所困擾,對方所開出的高昂價格很難讓你們接受。若是圖爾斯先生插手,我相信這件事將得到完美的解決,而且有圖爾斯先生這樣的商人富甲,你們將直接得到最為渾厚的財力支持,這樣一來,相比大先生就不用受淵樓那幫老家夥的晦氣。”“繼續……”謝東臉上終於浮現出興趣的表情,雙手枕著自己的下巴,安靜地傾聽著黃老接下來的條件。“在我看來,想必李家肯定不會拒絕與文啟學院結盟的機會……”李一微微點頭,表達了自己的肯定,黃老見此繼續說:“而我們黃家長老閣裏麵大多人都是同意這個決定的;至於柳家……一個沒有大家長的家族,巴不得借此機會穩固自身地位的。屆時:東方區將會和文啟學院達成統一戰線,在這個風雨飄渺的東域裏,我們將會是一股不允許忽視的力量;而我們這些年所培養的人已經在東域高層占據了一席之地,我相信隻要給他們一點時間,淵樓裏的那幫老人應該都會“卸甲歸田”,真……正意義上的!而到時候,我認為以大先生的力量掌握淵樓是輕而易舉之事,那個時候,東域應該沒有任何敢反對我們的聲音。”黃老喝了一口茶,目光之中盡是自信。“而我們將會重新定義東域的局勢,打破千年以來這迂腐的封建帝國主義。我們,必將成為新的一代東域人。”“完美!真像一個革命家!“謝東為對方的精彩演講鼓掌。聽到對方的讚賞,黃老忘乎所以然地說道:“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文啟學院要盡可能給予我們武力上的援助和先生的培養。”“嗯?”黃老並未注意到謝東突然變冷的聲線,繼續說:“世人皆知,文啟學院是另一座廟子,而這座廟子裏的人最為恐怖的都是先生。我們很需要這份力量。在未來的戰爭之中,這些學生會成為中堅力量。想一想,一批皆是由境界高強先生所組成的強大軍隊,必將勢不可擋,任何城池都會被摧枯拉朽地攻破,沒人能阻止我們。而且文啟學院有著無數著名的教習先生,若是有他們的教導,我們的新人在成為先生之上就會事半功倍……當然……”黃老想要繼續說下去,李一不合時宜地咳嗽了一聲,黃老不悅地掃了一眼對方,壓下心中的不快,想要繼續說之時,卻被謝東擺手打斷。那位滿頭銀發的老人將手伸進兜裏,掏出一個黃油紙包,然後慢慢打開。他並沒有說話,隻是安心地卷著煙卷,然後借著燭火點燃煙絲,緩緩地吸了一小口。黃老有些吃驚,沒想到對方居然有吸煙的習慣,雖然在這種場合他的這種行為有些不禮貌,但是大先生這一類人向來是不喜歡被約束的。“……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謝東突然問道,打斷了對方。李一知道謝東並非是在問黃老,而是在問在座的所有人。謝東的回答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於是繼續說:“人雖然很難了解自我,但是能明白自己該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可很多時候,隻有極少數人知道自己本我的存在意義,並且會去踐行它。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什麼都不知道,碌碌無為,虛度終日;比如……我那個丟人的學生——玉璕。無法判定自己所存在的意義,要麼就是悟性不夠,要麼就是欲望過於淺薄,他兩者皆不是。作為他的老師,我隻能去指引他,所以我讓他來到了東方區曆練。”謝東掐滅煙,將煙摁在那張極其珍貴的古木桌上,窗外,悠悠的琴聲開始浮現。李一知道那首曲子:《武陵別》,這是一首離別的曲子,詩人王林在武陵城北為自己的將要流放的好友踐行,用好友送給他的琴為他彈奏了這首曲子。這真是一首好曲子,至少李一現在是如此想到。在下一瞬間,一條飽含墨意的一橫憑空閃現,黃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想要拉開和謝東的距離。可是那在空間引起翁鳴的一筆甚至在還未完成之前,謝東的身影便已經消失。黃老的身體僵硬在原地,他不敢回頭看。那個人就站在他背後,甚至沒有任何防備,以他作為符師的實力,即使是謝東敢如此托大,輕輕一筆估計也能重創他,可是如今黃老連動一個手指的勇氣都沒有。他呆滯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古木桌上的煙卷,那裏的火星還未熄滅。“抱歉,我這個人一旦開口說話,就會停不下來;我其實說這麼多,我隻是想表明自己是一個老師。”那個老男人站起身,謝東的手輕輕壓在對方肩膀上,他附身在他耳邊說,呼出的土煙氣噴在這個遲暮的老人身上,讓他想要劇烈的咳嗽。“我小時候,看見一家人辦喪事,兩親兄弟為了父親的棺材打起架來。因為誰爭到,誰就可以拿來開禮桌,用來向親戚朋友,鄰居收禮,他們的老母親罵他們,說老娘死也不死在你們麵前,免得你們拿去賣骨頭錢……你知道嗎?“謝東親切地問道。”你剛才的那番話讓我覺得自己就像那兩兄弟……我是一個老師,而他們是我的學生。我們那些令人尊敬的教習先生隻是想教書育人,而我們的學生也隻是想學點先生之術以免自己以後不會吃虧。所以,他們不是你們這些大人物用來交易的物品,成為你們戰爭的儈子手。別以為和一位有錢的商人做朋友,就能用商人似的口吻說話……那就好像小孩有一個很能打架的哥哥,自己就會打架。在打架這一塊兒,你真的是個小孩兒,還沒斷奶的那種。”謝東把他按回了椅子上,然後饒過他,徑直走向大門,拉開門的時候突然回頭念出一句詩:“十二大家吊勝汝,如今墳頭五丈青。”圖爾斯在確定謝東離開之後,小心翼翼地用兜裏的手絹擦著汗,然後小聲向李一問道:“剛才謝先生的那句古詩是什麼意思?”李一淡定地喝完茶,咂咂嘴,然後拿出自己年輕之時的痞子氣,不屑地說:“別他媽給老子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