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讓夜晚來得比往常更快一些。
若是在無名山中,這個時候他喜歡搬一把椅子放在屋簷下,看那細雨流珠,穿堂風吹過來,往往會帶上一些塵土的氣味,不甚好聞,卻讓人感覺踏實。
但這太難了,平靜的日子簡直就是奢侈。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後地朝前走,哪怕在他們的身後並沒有什麼東西在追逐。是時光嗎?是的吧。凡人們害怕老去,哪怕他們一生的壽命那麼長,可依舊延緩不了他們匆匆的腳步。
他們如同永不停歇的螞蟻,白天出門尋找食物,夜晚回到家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除非有重大的變故發生,否則連行走的路線都不會改變。
這樣的生活有何意義?
沒有意義的生活,行屍走肉般的軀殼,白日裏做著重複而又枯燥乏味的生活,回到家裏又將麵對妻子的數落與孩子的哭號。
慢一點吧,他們想著,於是修行者誕生了。他們會運用特殊的方法,減緩人的衰老,延長人的壽命,他們的一生變得無比綿長。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相傳還有長生不死的聖人。
歲月,會賦予人更多的東西,有時候不僅僅是閱曆而已,更多的是忍耐。
江行休顯然比尋常的十幾歲少年更能忍。
他在等老翁的回答。
“不是。”老翁的話讓他皺起了眉頭。“老夫隻能言盡於此,少年人,真正想對付你的,不是當今陛下。”
江行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但緊鎖的眉頭顯然證明他心中的困惑。最終,他自言自語嘟囔了一句:
“看來,得抽空去看望一下沐皇子了。”
“咳咳!”老翁突然猛地咳嗽起來,身子在藤椅上躬成了一隻大蝦。江行休詫異地看著他,說道:“我似乎沒傷著您吧,這麼多人都看著呢,您可不能訛我,再說了,我身上也不帶錢。”
“咳,臭小子,老夫像是那種人麼!”老翁吹胡子瞪眼。
江行休牙疼般地吸了口氣,摸了摸自己青澀的胡渣,認真地說道:“我看挺像。”
“哼。”老翁苦笑著搖搖頭,“你有時間和老夫在這兒閑聊,不如趕緊去救救那個小姑娘,她可正為了你在阻攔那些殺手。”
“小姑娘……”江行休愣怔了一下,不知道來的是李師萌還是紅枝?他拱了拱手,說道:“多謝老丈,小子這就走了,後會有期。”
老翁沒說話,點了點頭,望著他向燕回巷的另一頭走去。等走得遠了,他忽然說道:
“年輕人,那不屬於你的力量,會遭到反噬的,慎用,切記!”
遠去的江行休身子一頓,然後快步離開。
……
江行休著實不喜歡這樣的天氣,陰沉、燥熱,四周在下雨,可又落得不幹淨,那些水珠反而覆在身上,黏糊糊的。
這樣的天氣,讓他想起了在密雲州的日子,相似的雨夜,他揪下了宇文城主的頭顱。
他並非天生愛殺戮,就像沒有人喜歡孤獨,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不得不反抗,於是不得不殺死敵人,於是不得不試著習慣。
對於老翁最後的告誡,江行休隻是當耳旁風刮過,並未放在心中。
反噬,他也曾有過這個顧慮,但使用了九龍鼎碎片後,他現在並沒有感覺到有任何的不適。但話又說回來,就算有反噬又如何?自己已經麵臨絕境了,如果不用,失去的就會是生命,類似被魔王偷走心髒這種事,他決不允許再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