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沿著走廊走到窗口前,憑欄遠眺,思緒漸漸遠了,卻沒發現陰影處一道佝僂的身影一直在看著他。
蘇弈之夜晚胸腔疼痛,輾轉反側沒能睡著,又不願吵到隔壁的冷羽玨去拿剩下的藥,便一直站在走廊窗口旁望著夜色思慮事情,他察覺到走廊那頭有人,便閃身躲入陰影中,然後看著喬瞬遊走到了窗口。
喬瞬遊呆在窗口旁,手提著一壺酒來回搖晃,神色不若白日鎮定自若,在月光下蒼白而茫然,顯得十分孤單。蘇弈之靜默地站在黑暗許久,猶豫了很久之後,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將自己的身形掩在黑暗中,啞著嗓子故作輕鬆道:“年輕人,可是為感情事煩惱失落?聽老人家一句,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喬瞬遊聞言一愣,轉過頭看到身後的是白日見到的老人,然後大笑:“老伯,如果真的是,我還真不用這麼煩惱了。”他抿了抿嘴,又失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還真的是一種幸福呢。”這一笑,將素不相識的兩人的距離拉近了。喬瞬遊也微微感到一股輕鬆。
蘇弈之故作不知:“那可是在為生計煩惱?”
喬瞬遊又是一笑:“你看我像麼?”
“看我愚鈍了。”蘇弈之的聲音嘶啞難聽,“這位公子看起來就出身世家,自然不知道我們這些下等人成天為銀子忙忙碌碌的苦惱。”
喬瞬遊笑了起來,淡淡道,憑欄望向天上的月亮:“老伯,你的話錯了。有時候我看著你們,心裏不知道有多麼羨慕。我寧願生在普通人家,像你們一樣為生計打拚,親人朋友間互相扶持依靠,享受天倫之樂,也勝過這樣錦衣華服,孤零零的一個人,卻什麼人都依靠不得。”
蘇弈之淡淡道:“這位公子何必這樣說呢。若讓關心你的親人聽了,不知道要如何傷心。”
白衣少年沉默,月光描繪著他清雅的眉眼,然後一路勾勒到了他優美的下頜,停留在他略帶苦澀的唇角邊。他再開口,聲音已經冷了下來:“我沒有親人,也沒有人會關心我。”
“怎麼會呢?年輕人不要不惜福。方才我看你眾星捧月地來到驛站,在家裏也定是受寵的主,哪裏會沒有人關心。”
白衣少年又笑:“老伯,你還分不清麼?若我不是生在世家,那些人哪裏會看我一眼?若是我有一天遭難,身邊根本不會有人留下的。”他垂下眉,“你看,無論你的女兒為人如何,境遇如何,你都會一樣關心她不是麼?那就是不同。”
蘇弈之驟然沉默,沒有答話。
“我在做一件錯事。”喬瞬遊仰頭著看著天空,像是對蘇弈之說,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你說,我要不要繼續下去呢?”
蘇弈之淡淡道:“我活了大半輩子,犯了許多錯誤,現在都在懊悔,如果我之前能知道是個錯誤的話,那可以避免。如果你明知道是錯,為什麼要去做呢?”
“可是不行啊。”白衣少年淡淡地笑,“我停不下來,我隻能做下去。”
蘇弈之沉吟道:“難道有人在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