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一震，車輪雖卡住了，馬卻未停，餘勁未衰地將馬車生生拖了幾步，車輪摩擦石地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猶如垂死之人的呻吟。冷羽玨急忙勒馬停下，接著迅速握緊靈劍劍柄，立刻站起身來，警惕地看向發出長槍的兩側。
樹林中，寂靜一片。
冷羽玨沒有放鬆警惕，跳下車來，見周圍仍然沒有動靜，才彎下身去檢查卡在車輪中的長槍，腳下一踢，將輪中的兩柄長槍都踢了出來，插入一旁的樹樁中。她握著劍柄，走近了樹樁，看清長槍上麵的記號，眼神一冷：“戚侯府的標誌！”
她望了望四周，冷聲喝道：“出來！”話尾在樹林中回蕩，卻依然沒有人回應。
靳越掀開門簾跳下馬車，沒有理會冷羽玨警告的眼神，走近了樹樁：“怎麼了？”
冷羽玨板著臉，依然環視著周圍：“戚侯府的人跟上來了！”
靳越低頭看了看長槍，又順著冷羽玨的目光掃視了下樹林，搖了搖頭：“不，如果是戚侯府，剛才用長槍卡住馬車的時候就應該殺上來了才對。”
“沒錯。這麼幹脆利落的功夫，”冷羽玨又回身去看車輪上整齊的斷裂痕跡，“戚侯府的人沒有這種武功。”
“那麼，說明戚侯府的人很可能曾經追上過我們，但是……卻被人打退或者解決了……”靳越沉吟道，“而那個人，卻不是我們，而是另外的人。這說明有人在跟著我們……而且，還在提醒我們。”靳越若有所思，“或許並非惡意。”
冷羽玨眯起了眼睛，驟然鐵青了臉色。
她自由自在慣了，最恨有人追蹤監視，此次居然有人跟蹤他們多時，而不為她所覺，犯了她的忌諱，徹底惹惱了她。她惱火地又看了看樹叢中，冷哼了一聲。
就在此時，靳越盯著那柄長槍，突然開口道：“小玨，不如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去鶴壁。”
冷羽玨猛地回身看他，盯著他的表情，突然恍悟：“你認識這人？”
靳越沒有作答，溫和而堅決地沉默著。
“我不管你有什麼秘密。”冷羽玨抓起他的領子，把他拽到馬車上，冷冷道，“但我不會放你一個人落入險境。這人能默不作聲地跟著我們，我不放心。”
靳越沒有動怒，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冷羽玨，聲音柔軟得如同綢緞，讓人拒絕不得：“你信不信我？”
冷羽玨氣結，一旦靳越開始這樣說話，她就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這書生也是奇怪，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偏偏有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她咬牙冷哼道：“這回我不會聽你的。”說著，就要把靳越推上車。
靳越整了整衣衫，又從另外一頭跳下馬車，轉身對冷羽玨，淡定道：“信我。我不會有事的。這裏離鶴壁也不遠了，你先去洛陽，我一個人去鶴壁。”
冷羽玨死死瞪著他，目光淩厲。
若是換作是蕭清山，早就在冷羽玨的目光下潰不成軍，但靳越沒有絲毫退避地回視著她，平靜而溫和，卻異常堅持。
瞪了半晌，紅衣女子知道自己無法說服書生，不由大怒，回身跳上馬車，看都沒看他一眼，拍馬駕車便走，隻狠狠甩下了一句：“你愛死就死。誰愛管你。”
靳越怔怔地看著馬車絕塵而去，不由歎了口氣，喃喃地說了聲：“抱歉，小玨。”
那兩柄長槍不僅僅在提醒他們戚侯府的人曾經追上過他們，要他們注意，還提醒了靳越一個信息。一個隻有靳越才能明白的信息。
不能去鶴壁，特別不能帶冷羽玨去鶴壁。
靳越長長歎了一口氣，在發出長槍的地方尋找了許久，就在那個地方他終於找到了樹上淺淺的刻痕。
“別去鶴壁，別回江寧。”
一筆一劃工整生硬得猶如印章鐫刻的一般，正是當初在隨州擊斃鴿子之後放在靳越房前的那張信箋上的筆跡。
靳越仰頭看著悠悠藍天，又掃視了下鬱鬱蔥蔥的樹林，突地笑了起來，在靜默的樹林中格外明顯，他朗聲道：“你難道攔得住我？”
空曠的樹林依然安靜，隻有樹葉隨著風輕輕搖曳。
靳越卻好像得到了回答一樣，歎息著，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抱歉：“我有我自己想法，你不要再跟著我了。這些麻煩，我會解決的。”他溫聲道，“不管是為小玨，還是為你，我都會查清楚的。”
他慢慢微笑起來，帶著讓人安心的意味：“你放心，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說罷，他幹脆地回身，像是篤定隱藏在暗處的人定然不會跟上來一樣。
他的臉色蒼白，身形消瘦，但步伐穩定而緩慢。
他的身後，陽光自樹葉的縫隙間灑下斑駁的暖意，微風撫過，樹叢微微搖晃，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誰在暗處悠悠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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