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越見兩人從陣中回來都沒有事情,不由鬆了一口氣,然而剛轉過頭,卻對上了冷羽玨的眼神。
靳越歎了口氣,終於不再逃避,一瘸一拐地拖著腿上前,拉起冷羽玨的手。她怔怔看著他,靳越沒有抬頭,隻是低頭在冷羽玨手上寫著,一筆一劃寫得很慢:“你好麼。”寫完,他抬頭朝她笑著。盡管瘦骨嶙峋,但是他的眉眼如同以前一樣,平靜而淡定,帶著點點溫柔。
冷羽玨覺得心髒猛地抽了一下,憤怒的感覺重新漫過心口,然而這種憤怒與之前以為被欺騙被背叛的憤怒不同,帶著酸澀,以及疲倦的無力感。
五年之後,經曆了這麼多事情,這麼多陰謀之後,那個青衣書生依然是這樣笑著,眉是那眉眼是那眼,像夢境裏無數次那樣出現在她的眼前。然而他第一句問的,卻是這麼簡單而平常的一句:你好麼?好似他們隻是在街頭偶遇,而不是在如此的境地中重逢。
他表現得如此自如,將所有的質問都壓在他從容的微笑下,讓人無法提起。
是的,無論多麼狼狽,靳越永遠會做出這種完美的姿態,讓別人無隙可尋,拒絕所有人的好意,拒絕所有人的關心。
冷羽玨疲憊地閉上眼睛,她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這個青衣男子的一句真話,一次示弱。哦,現在他******啞了,更不可能聽到他的真話了。
靳越見冷羽玨沒有回答,苦笑笑,鬆開了手,轉身拉著南宮傷的衣袖,示意可以離開。
蕭清山滿腹疑慮,蘇葉另有打算,喬瞬遊明哲保身,都沒有敢去攔南宮傷的路,兩人剛走沒幾步,冷羽玨卻突地開口:“你就這樣走了?”
他回頭對她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堵住了她所有疑問,然後跟著南宮傷一起走開,沒有猶豫,沒有回頭。
她和他隻有幾步,卻早已如隔世。五年前的一切在漸漸拉長的距離中慢慢隨風,乃至在夕陽下變得模糊而遙遠。
那道清瘦的背影,就這樣把那些回憶丟在了身後,走得緩慢而堅決。
靳越,不,南宮越,看起來軟弱溫和,但是他從來都是做決斷的那一個——他決定你該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他決定什麼是對你好的,他決定怎麼去傷害自己然後別人無權過問,他決定——他該什麼時候走。
他很溫柔?他就是個溫柔的混蛋!
冷羽玨咬緊牙根,不肯流露出一點失態,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蕭清山愣了愣,立刻跟了上去。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剛才喊打喊殺的冷羽玨居然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蕭清山簡直快要氣瘋了,等到冷羽玨走到了殺人莊外,他才終於攔住了她,喚回了她的注意。
蕭清山盯著她冷然的眼神,咬牙道:“你就這樣走了?”
冷羽玨不耐煩道:“不然怎麼樣?”
蕭清山一愣,竟然也說不出什麼理由,最後脫口而出一句傻話:“那我呢?你不殺我了?”這話一出口,青年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斷,寒毛倒豎——他究竟在說什麼啊?他難道是在叫冷羽玨殺他麼?
然而冷羽玨卻隻是漠然地從蕭清山身邊走了過去,飛身上馬,丟下了一句幾乎把人氣瘋的話:“我現在沒心情殺你,下次趕早。”
哈,是。她從來就是這樣漫不經心,這樣驕傲輕慢,不曾把他蕭清山放在眼裏。哪怕是演武,哪怕是恨,也從來不會把他掛在心上。
蕭清山眼睜睜地看著冷羽玨策馬離去,渾身是傷,此時一口氣沒提上來,竟然氣得生生吐出一口血。
她從來,不曾,在乎過他。
就這麼一個想法,蕭清山死死盯著冷羽玨離開的方向,雙目映著夕陽,幾乎一片血紅。盡管紅影杳然,他依然這樣凝視著那裏,側頭想著:羽玨,我們很快就會見麵的。我相信,很快。
夏口殺人莊,隻是個開頭。事情,遠遠不會結束。
青年苦澀一笑,拍打了下馬臀,朝相反的方向急馳而去,在夕陽中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殺人莊內。
喬瞬遊踉蹌了一下,環視了一下周圍,然後向樹林走去。
蘇葉冷冷道:“別進去了,裏麵什麼噢度沒有。”
“不,我要進去。”他淡淡道,“我要找到他的墓,我……我想看看‘他’。”
蘇葉嗤笑一聲:“我說了,那是不可能的。那一定是冷羽玨看錯了。”
喬瞬遊淡淡道:“看沒看錯,等我去看,就知道了。”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向裏麵走去,蘇葉冷冷地看著,沒有再攔他。
莊內,蘇葉一個人立在原地,環視著一片混亂的殺人莊,白瓷一般漂亮的臉上突地浮起一抹笑容,帶著病態的執著,喃喃道:“你們太天真,‘他們’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的。”
他抬頭看著天空,若有所思道:“我的已經做完了,也該‘她’上場了。”
夕陽西下,天邊雲層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血色,朵朵火焰如血蓮翻騰飛舞,自天際湧現。
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第六卷 殺人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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