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山頂,重陽殿內。
殿內香煙嫋嫋,一位老者身著道服端坐在蒲團之上,眉目慈祥,須發皆白,神態寧靜,另一位道服青年跪於老者五步之處,垂頭不語。
兩人皆是無言,良久,那道服青年才抬起頭,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圓潤眸子,正是蜀山派大弟子莫淵楓。
白眉道人閉目盤坐於蒲團之上,似是在等待著莫淵楓開口。
座下的莫淵楓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上次靳越來,師傅曾贈他一枚命鑒。弟子鬥膽,想知道命鑒所言。”
白眉道人淡淡道:“小莫,你越矩了。”
莫淵楓微微垂頭,但聲音依然平穩不變:“弟子知錯。弟子隻是想知道……能窺劍道之人,命道又會如何。”
白眉道人頓了頓,眯起眼睛,不知想起了什麼,半晌,他抖了抖拂塵:“靳公子自己都不知其中所言,我又怎會告訴你?”
“難道他竟不知?怎麼會?”莫淵楓吃了一驚。
白眉道人淡淡道:“我贈與他,他當場婉拒了,未曾看過一眼。”
莫淵楓詫異道:“他竟不看?蜀道命鑒千金難求,知者甚至可破局改命,他竟不要?”
白眉道人捋了捋胡子,目光悠遠,“靳公子道:‘若真為命道,自是人力難改。若不為命道,便是一紙虛言。看與不看,有何區別?’”
莫淵楓一愣,深思了一會兒,便點頭道:“不愧為能窺劍道之人,是弟子著相了。”
白眉道人皺眉看著莫淵楓,思量三分,才斟酌開口道:“小莫,修道,必然得心無雜念,可對人,卻得留三分餘地,凡事盡心,卻不可盡信。”他慢慢眯起眼睛,“靳越此人,雖秉性純良,但心思過深,胸有鬱結。他的話,不可盡信。”
莫淵楓沉默了一會兒,道:“心術不正者不能成此劍道。靳越既有神劍,自然心若明鏡,不染塵埃。”他猛地抬頭,目中仿佛有明亮的火焰在燃燒,“我不信人,但是我信劍!”
白眉道人一怔,抬起廣袖咳嗽了幾聲,苦笑道:“你這孩子的性子……實在是……”他搖了搖頭,啞然失笑,“罷了,以後自有菱角來磨掉你這木腦袋。各人有各命。為師又操什麼心。”
師徒二人在大殿裏相對而坐,話題漸轉,談起修道之事,突地有弟子從演武場奔來,停於殿外:“掌門,有客來訪。”
白眉道人頭也沒抬,便淡淡道:“幾位來者?”
弟子猶豫道:“隻有一位。是個男子,獨自一人穿過了無憂峰,上了無量峰,堅持要見掌門。”
白眉道人沉吟半晌,才道:“讓他進來。”
重陽殿門打開,一位身穿裘服鬥篷的男子跨步進來,抖落了下身上的白雪,抬眼看了殿內的兩人一眼,卻不摘掉鬥篷,反而壓低了鬥篷,擋住了臉,似有若無地瞥過一旁的莫淵楓,壓低聲音道:“掌門,在下有要事要與您相商。茲事體大,不可外傳。”
莫淵楓聞言眉頭一皺,正要說什麼,白眉道人卻挑了挑眉毛,沉聲對莫淵楓道:“小莫,退下。”
“是。”莫淵楓垂頭聽命,出殿時皺眉看了裘服青年一眼,然後才緩步走出大殿。
白眉道人低頭仔細端詳裘服青年半晌,甩了甩拂塵,淡淡道:“不知蕭小王爺親自來蜀山,本座失禮了。”
“原來掌門認得本王爺呀。”裘服青年朗笑,摘下鬥篷,露出挺拔的身姿和一張英俊的臉。他的臉龐被高處的寒風凍得有些發紅,但目光依然炯炯有神,帶著銳利之氣,本可算是豐神俊朗,但眉宇間卻隱然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霾。
竟是蕭清山。
白眉道人盯著他的眉間揮散不去的陰鬱殺氣,慢慢皺起了眉頭,淡淡道:“蕭小王爺此次不遠千裏而來,所為何事?“
“為助蜀山派而來。”蕭清山上前了幾步,也不跪拜,隻是微笑著看著白眉道人,微微眯著眼睛,眼眸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狡黠。
白眉道人不為所動:“此話怎講?”
蕭清山笑得更開,不答反問:“前不久數十名武林人士失蹤於武林,而後隻有不至一半的人生還,掌門可聽過此事?”
“確有耳聞。”白眉道人盯著蕭清山,不知他言下有何意圖,“聽說,蕭小王爺也卷入了此事?”
“不錯。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本小王爺才知其中秘密。”蕭清山點了點頭,他頓了頓,見白眉道人漸漸抬眉,便轉了轉眼珠,賣了個關子,“蜀山十數位弟子失蹤,莫少俠無功而返,想來掌門定也想知此事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