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宿舍和我的宿舍離得並不是太遠,一路上又有很亮的路燈,而且學校的治安一向很好。但是,我仍然想送她。不過,最後還是不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在宿舍門口的時候,她說了一聲再見,就走了。而我則為著她那一個笑盈盈的側臉,在宿舍門口傻傻的站了好一陣。
這一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短發下麵淡淡的眉,清澈的眼睛,倔強的鼻子,柔軟的耳朵,還有比耳朵更柔軟的唇。
第二天,班長來問我是不是要報考英語四級,順便帶給我一封信。雖然明知決無過的希望,但是我還是不肯放棄產生奇跡的希望。四十塊錢搏一個奇跡,倒也不是什麼很大的風險。
打開信一看,是一個高中同學的信。信中,她向我訴說上個學期是多麼的墮落,乃至荒廢了不少學業。林林種種的玩樂過分的行為,列清單般一一向我道來。何月連續翹課數天,何月上網不知時光飛逝,因而沒有交論文。簡直像是在向我懺悔一般。悔恨之意,於字裏行間躍然紙上。
然而最後,她卻說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拿到了二等獎學金。尤其慚愧的是居然還得了個‘入黨積極分子‘的稱號。其實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積極,隻是參加過一次關於馬克思理論的講座而已!
哎,看來在大學,靠努力不如靠運氣啊。你不要嫉妒哦。……”
看完信,我七竅生煙,幹什麼嘛,向我示威麼?我幾乎將信摔在地上,狠狠踩幾腳。雖然事實上尚不至此,但是我最後仍然決定拖遲幾日回信,以示懲戒。
幾天後的晚上,我剛從圖書館回來,就接到同學的電話。大致是責問她很難得才寫一封信,為何至今沒有回信雲雲。而我則在電話中痛罵了她一頓。說她實在是“和尚麵前抓虱子”之類雲雲。而她卻在電話裏笑得連電話筒都幾乎掉在地上。
掛了電話以後。我越想越覺她實在是可惡之極。所以憤然拿起筆來,寫了一整頁痛斥她的話。寫完最後,卻又撕了。重新寫了一份,才寄出去。我現在越來越想與人為善,越來越希望多交幾個朋友了。
事實上,自從那一晚之後,我開始認真的學習如何與人相處。我越來越害怕一個人。
然而,盡管我十分努力,但我的進程並不是那麼順利。
我從前一直認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若真要協調起來,應該是很容易的。隻不過是對不同的人使用不同的言語,做不同的動作,擺出不同的表情和姿態,將所有人都維持在一個因為看不清你而對你抱有好感的平衡點而已。而完成這一切都隻是技術上的問題,並不要費什麼腦筋。
但是當我真去麵對這些的時候,我很快就發現自己不堪重負了。而且,我發現原來技術上的問題才是這世界上幾乎所有所謂偉大問題的實質。而我從前認為的善良,真摯等問題都隻是些枝節而已。
不過,最後我還是找到了一個取巧的方法,那就是逃避。我原先以為多與人親近才能得到別人的好感,但現在我發現恰當的使用相反的手段更能達到效果。這就是為什麼我總喜歡往圖書館跑的原因。
每次到圖書館,我都是下定決心要看幾頁英文的。但是,秦凱說得真沒錯,圖書館的空調實在是太好了。不冷不熱的,吹在臉上,仿佛春風拂麵一般。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這一天,睡得正熟,卻被一個相識叫醒。說是社團已經多日沒有活動,提議今晚大家一起去喝酒聯絡一下感情。我現在樂於參加這種活動,於是答應了他。
晚上,人都到齊了。都是些原先一起搞社團的朋友。隻有一個是不太認識的。他是一個同學帶來的。據他自己介紹說是法律係的。
開始時,陳文還想跟他們商量一下社團的事。然而他們卻顧左右而言它,一副心不在焉,意興闌珊的樣子。
“我啊,今天晚上大家這麼高興,就不要說這些掃興的話了。”
“是啊,是啊,大家難得在一起了。”眾人一片附和。
我隻能苦笑著低頭喝著啤酒。
大家於是縱情的歡樂了起來。開始討論起做兼職與交女朋友的心得。偶爾還有個別人在商量暑假如何做生意的事。
我心想以後再也不參加這樣的聚會了。因為我知道,按照時髦的講法,這幫人現在已經完全“現實”了。至於理想那樣的事,早已經成為昨天美好的回憶了。但是,我不可能就這樣走開。隻能在那裏應酬著。
酒喝到後來,氣氛愈發熱烈,甚至有叫罵聲夾雜在混亂的高聲呼喝當中。
“你說咱們的飛機和人家的飛機撞在一塊,人家的沒事,我們的就完蛋了呢?難道我們的飛機是紙紮的嗎?”
“不是紮的,是糊的。”
…………
“中國人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可以找到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你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拉上整個中國來給你墊背行不行?”
“錯,不是墊背,是撐腰!這叫和群眾站在一起!”
…………
“人啊,這輩子就一個字‘賣‘!”法律係的那人終於也忍不住寂寞,發表起高論來。
“賣?太直接了吧。”正喝著酒,一聽這話,我背上直流冷汗。
“就是賣!稱斤論兩的賣。沒有什麼不好意思!有文化的賣文化,有思想的賣思想,有腦的賣腦,有肉的賣肉。腦大得恰倒好處,就很值錢。要是肉多得恰倒好處呢?那就更值錢……是吧!”他舉著杯子,得意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