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和之事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隻要參與了這件事的人，這段日子以來都如同繃緊的弓弦一樣，不敢有絲毫的鬆懈，誰都明白這次議和事關重大，不過真正明白議和意義的卻是寥寥無幾。
卞賽便是這寥寥無幾的其中之一。
卞賽甚至覺得自己處於這場政治風暴的中心，雖然荒謬，但確是她真真實實的感受。每天待在崇禎帝的身邊，讓她對目前的局勢看的十分清晰，她深刻的明白議和的重要性和緊迫性，她理解為什麼崇禎帝熬盡了心血，一心撲在議和之事上，因為這是唯一拯救大明的機會了。
卞賽看著還在看折子的崇禎帝，有些心疼。崇禎帝這幾天以來，隻睡了幾個小時，看的出來他已經很累了了，青色的胡茬讓他那張本來精致的臉，看上去十分倦怠。
“皇上，要不然歇一會兒吧，明天還有早朝呢。”卞賽忍不住提醒道。
崇禎帝抬起頭看，看著卞賽笑了笑，“你如果累了就先睡下吧，今日還有好多折子沒有閱完，這幾天你日日陪著朕，估計也累壞了，要不朕讓王承恩送你回儲秀宮？”
崇禎帝語氣溫柔，像這世上最普通的丈夫安撫急躁的妻子一樣，他望著卞賽的雙眼，絲毫看不出來這是一個正在挽救國家的君王。
卞賽從前並不覺得崇禎帝的溫柔是對她獨有的，她曾是教坊司的名妓，來的客人哪個不是對她溫柔似水，一擲千金？
可是自從見識了崇禎帝對皇後的冷漠，還有沈鑰阮及田妃口中那個冰冷的帝王後，她便開始疑惑眼前這個對自己這麼溫柔的人，真的是別人口中那個冷冰冰的人嗎？
“怎麼了？又發呆？”崇禎帝的聲音傳來，卞賽才晃過神來。
“沒什麼，皇上近日裏都沒怎麼休息，臣妾還是陪著吧，要不臣妾讓禦膳房做些宵夜送過來？”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誌。”崇禎帝笑了笑說著。
“這是蘇東坡的《晁錯論》裏所言，皇上的意思是不吃宵夜，也是體現堅忍不拔之誌的一種形式？”卞賽也忍不住笑著打趣。
“《孟子·告子下》裏也說過，餓其體膚可是天將降大任的條件之一，所以朕不吃宵夜也是有依據的。”崇禎帝有理有據地回複著卞賽，剛才因為折子的陰鬱心情也緩解了不少。
“論引經據典，臣妾可比不上皇上，皇上還是放過臣妾吧，臣妾去給皇上沏些新茶來。”
“好”
崇禎帝看著卞賽的背影，心裏突然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若他不是這大明的君王，若是皇兄沒有薨逝的那麼突然，就這樣和卞賽兩個人在一起，也是很不錯的生活，煮茶畫蘭，種田打漁……
崇禎帝摸了摸自己不自覺上翹的嘴角，搖了搖頭，這些都是不可能的吧，怎麼可能，若他不是這大明的君王，恐怕他和卞賽也不會有機會相遇，還是眼前的這些未批閱的折子更加真實，棘手的議和，已成大患的叛亂，這些，才是真實！
崇禎帝苦笑了一聲，他不是個多情的人，甚至還有些薄情，甚至連跟隨他多年的皇後他都不會多一分的好臉色，當年魏忠賢對他使的美人計更是沒有一絲絲的效果，可卞賽卻是特殊的，第一次有女子能說出讓他震驚的關於政治朝堂的話來，第一次有人和他說起關於外麵難民的真實情況來，第一次有人讓他心甘情願放下防備，討論蘭花，詩詞，膳食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而他卻並不覺得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