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省城,車水馬龍,各色人物,川流不息。自從張大帥一統東北,雖然是胡子出身,手下能人也自不少,大街上挑擔的、推車的、做小買賣的,比比皆是,更有穿著怪異的外國人,相貌各異,服色不一,倒也頗為熱鬧。看得出這一方水土也是繁華異常,民生富足,隻不過前些年直奉大戰爆發,張大帥一敗塗地,惶惶然退回東北,這一年來一直厲兵秣馬,妄圖再次飲馬中原,稅賦重了一些,征兵頻繁了一些,鬧得人心有些離散,已經不複往日的繁榮似錦。
省城裏最繁華的街頭,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擠出一群人,為首的是兩男一女,其中一個古靈精怪,一雙大眼睛滴溜亂轉,雖然穿著土氣,但卻掩不住一身的伶俐,隻不過腮幫子上已經有了胡子碴兒,顯得有些滄桑,在他的右邊兒,是一個女子,雖說身段婀娜,麵如芙蓉,但眼神中卻有凜凜殺氣,舉手投足,自有一股英氣,真比男子還要英武些,左邊是一個瘦小的漢子,其貌不揚,瘦小枯幹,就如同退了毛兒的猴子一樣,但明眼人隻要仔細一看,立刻就能發覺,這人腳下穩健,雙手穩如泰山,不出意外。應該是佛爺行裏的好手。
仨人身後的漢子,也是精壯非常,器宇軒昂,走到大街上,腳步騰騰直響,顯出一股尚武的精神,一看都不是好惹的主兒。那時候的奉天,龍蛇混雜,,各種勢力盤根錯節,普通老百姓升空惹禍,平時都是小心翼翼,一見這群人不凡,連走路都小心謹慎,繞著路走,這些人也不以為意,溜溜達達,哪兒熱鬧往哪兒走,伸著脖子左顧右盼,看起來悠閑自得,倒像是沒事兒逛大街一樣。
這時候已經是近中午,正是飯口,那群人走了一陣兒,其中那瘦小枯幹的漢子說:“二柱子,咱別瞎溜達了行不?這都啥時候了,該吃口飯了吧,你三大爺早上就喝了幾口稀粥,這時候早就餓了,大帥叫咱們過來,也不急於一時,咱不如先吃頓飯,你不是說有話要講嗎,咱們邊吃邊談,飯館兒人多,正好兒可以避過眼線,豈不是一舉兩得?”
那伶俐漢子點頭,一行人挑了一個體麵的飯館兒,進去找了一個僻靜的雅間兒,呼啦啦圍了一桌兒,好酒好菜要了滿滿一桌子,不等飯菜上齊,顛起腮幫子一通胡吃海塞,吃的上菜的夥計直眼暈。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那枯瘦漢子吐了一口酒氣,扭頭問伶俐漢子:“二柱子,你想說啥?這一路上,我就看你恍恍惚惚的,像是有啥話憋在心裏,都這時候了,難道你還不說?再說了,大帥請咱們來,已經明說是治好了姨太太太的病,要給咱們一點兒賞賜,這一趟下來,大夥兒多多少少,都能發一筆財,你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那伶俐漢子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口中嚼著,搖了搖頭:“耗子,你想的太簡單了,這事兒能有這麼想當然嗎?你也不想想,張大帥是什麼人?人家手握幾十萬重兵,雄霸東三省,一天得有多少事兒?能為了一個姨太太興師動眾麼?就算這位姨太太得寵,說的上話,賞賜一幫平頭老百姓,交一個副官也就辦了,難道他怕當官的吃了回扣?笑話,人家日理萬機,顧得了這種小事兒?依我看大帥這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咱們可得小心著點兒!”
這些人正是牛二柱哥兒仨,還有窩子裏的一群漢子,眾人燒死血棒槌,埋葬了死難眾人,回頭一清點,連著牛二柱哥兒仨,一共剩了十五個人,那窩子也被大火燒毀了,眾人心灰意冷,正在商議是就此散夥,還是湊錢把窩子重建起來,恰在此時,那營長屁顛兒屁顛兒的來了,見了牛二柱眾人,殷勤的就像孫子一樣,說是張大帥有請,讓這些人一個不剩的直奔奉天,大帥重重有賞。
眾人喜出望外,一來發財的心切,二來大帥有令,誰也不敢不聽,趕緊打點行裝,第二天就上了路,那地方離奉天也不算遠,眾人一路行來,風塵仆仆,興高采烈,隻有牛二柱悶悶不樂,一路話也不多,似乎有什麼心事,問他他也不說,一直等到了省城,三耗子一問,這才說出了心裏話,你別看話不多,可就如同一瓢涼水,兜頭澆了下來,讓眾人一片火熱的心腸變得逐漸冷卻起來。
大夥兒仔細一想,牛二柱這話有理,照此說來,這一趟是福是禍,還真就說不準了。一行人吃也不吃了,喝也不喝了,各自低頭,氣氛顯得有些沉悶。等了一陣兒,馬鳳儀性子急,有些憋不住了,咳嗽一聲,輕聲問道:“既然如此,二哥,那你說咱應該怎麼辦?實在不行,咱們就此打道回府,大帥勢力再大,也有鞭長莫及的地方,實在不行,咱們帶著鋪蓋卷兒,逃出東北,張大帥又能如何?”